对纯洁无瑕雪的依恋不是因为读书之后理性的认识才强做抒情,在懵懂童年的灰色记忆里,就暗藏着对她的"爱恋":似乎亘古以来人类对雪的偏爱也执拗的植入我内心。
下雪前,出奇的冷,冷气直逼衣领,寒凉骨髓。这时,江南农村的上空灰蒙蒙的,天幕压得很低,窒息的冷空气要戕杀万物似的。呼噜噜的寒风在撕扯着破败的物件,晒篮、撮秧、谷筛……,难道是看到这些农事工具在冬眠而妒忌吗?
然后,雪子头终于耐不住寂寞,也加入了天籁之音,淅淅沥沥、噼里啪啦的助长寒风的威力。渐渐的, 漫天飞舞的小精灵从远方纷至沓来,晃动着活泼的脑袋,招摇着粉嫩的四肢,舞蹈着欢快的节奏,照亮了晦暗的天空,温暖了贫瘠的童年。
雪厚了,淘气的小孩跑出家门,在狂风飞雪中,玩着属于他们的童真密码。把木水桶的铁箍敲下来,用铁丝做"U"型的推滚器。在平滑的雪面上划出一道道毂痕。那是童年快乐的痕迹,绵延至生命的心灵深处。有时,也会凑到祖厅里酿酒的柴火灶旁边取暖,一个剃着光头的绰号叫"硬筋兜"的六旬老头,和别人争执不休,他固执己见,说得头头是道,谁都拿他没有办法。滚烫的柴火熏到整个堂厅,和着男人们谈天说地的热闹声,偶尔几片雪花从天井上空飘落,蒸酒的过滤水沿着竹筒从高到底流到天井,酒糟香味弥漫着屋宇,催生了对新年的盼望。
也有乖的时候,独自一人坐在厨房的杌子上,手里拿着两把菜刀,左右手同时开工,对着装满一脚盆的萝卜,叮叮咚咚的飞舞着。砧板底下的萝卜很快的剁碎,但周围的大小不一的又要翻着跺,直到母亲验收过关,甚至表扬着比哥哥姐姐还要碎,奖我一分钱。这时红彤彤的小手,接过一分钱,其乐无穷。在飘雪的晚上,听到屋外踏雪"吱吱呀呀"响声,然后敲门的"咚咚"声,原来是来我家帮助做糖糕或酥糖的大叔大伯们。淳朴的乡亲做着活,哼着调,谈些评,笑谈声裹着雪花簌落的声音,温暖着农家的小院。
鹅毛般的大雪似乎是青少年时期特定的记忆,如同遍撒疆域的蒲公英,锤炼着我成长。牛逼的16岁年轻人,在大雪的冬天,穿着裤头,在集体洗衣池旁,用冷水淋浴。大雪纷飞的星期六,我们几个老乡,逆着风,顶着雪,蹬着自行车拖着被盖回家。那种不惧寒冷的精神跟风雪有一拼。
然后17岁的我独自一人奔赴100余里他乡工作,那年头冬天雪啊,也是铺天盖地的下。下得让人迷惘空虚,在百无聊赖的晚上,拿起笔记本,诉说着"雪殇"的青春愁味。青春的血液里,不仅有工作的冲劲,还有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希望如同暴雪般摧毁凡间世俗,然后以雪花般遁形在泥土中,相濡以沫的相互滋润。但青春的愿景又如暴雪般短暂,热血过后,又迅速的崩塌一滩丢盔弃甲的水,流向现实的土壤。
今天是18年最后的一场雪!打开窗户,飞扬的雪花如盐花如棉絮,不急不躁不瘟不火,他有足够的耐性,均匀的使用力量。如同中年男子积蓄前半生的能量和智慧,完美装饰大地的每个角落。他的爱心,他的耐心牵引着我来到南山大门,想登上南山之巅,一览全城面貌。但在招呼内人,一转身时候,扑通一跤摔滑在地方,忍着痛,站起来。内人说:"去年我在九江火车站摔一跤怕了,还是不要上去。"望着个别逞强的年轻人,他们欢声笑语的上山观景,我心中恍然暗叹:这不是我年轻时候的写照吗?现在的我,此时非彼时也,非要逞强干嘛?带着年龄的记号,随遇而安不也好!
雪恋于是和内人另择景地,来到湖边,拍摄几张照片留为纪念!
回来时,沿着南山大道,绕着小转盘,拐了一大圈,徐徐的驱动车子,聆听来自车盘压着雪花的均匀声,望着窗外的精灵壁咚着玻璃,人生的喟叹:一风一雪也关情,一生一世更珍惜。
雪恋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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