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河爱流云
郑天浩见来人黑袍裹身,黑帽遮脸,打扮的极为神秘,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自己,便也不做理睬,自顾自得地借着灯光看书。
书是景贤送来的,乃是一本杂书《三国志通俗演义》,也就享誉后世的《三国演义》。郑天浩近年来闲来无事之时,便喜好看一些杂书,尤其是喜读《三国》。前次见到景贤之后,便让他把这本书捎了进来,借以打发时间。
熊先生盯着郑天浩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冷冷说道:“想不到昔日纵横天下的圣教大护法,今日尽效乡野村夫的之举,用一本虚妄之作来消磨大好时光,真是令人可悲可叹!”
听到“圣教大护法”,郑天浩猛地抬起头来,两道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阴影里的黑袍人,仿似要刺穿这黑布,让对方无所动心。自己的身份知者甚少,也就明教高层中有限的几人和江湖中的个别泰山北斗知晓,此人竟然知道这般秘密,郑天浩怎能不惊?
“你是何人?怎会知晓我明教之事?”
熊先生大笑起来,阴冷的笑声中满是悲愤,仿如夜泣的猫头鹰,闻之令人心寒不已。
“我是谁?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也对,别说你现在不知道我是谁,就连我自己也已忘了自己是谁了。”
或许是情绪激动,原本一口地道官话的熊先生这几句话却带着黔西口音,让郑天浩心中一动,知道来人必与明教有关,便按奈下性子,冷声道:“阁下深夜来此,难道是来说两句风凉话的吗?”
熊先生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不知为之前自己的行为羞惭,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失态的时候,这是关心则乱呀。
“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此后一生不负兄弟之情,为世人所称颂,不知郑大当家可还记得在困居苗疆,在穷山恶水之间苦苦求生的圣教兄弟?”
“如尔等这般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鬼祟之辈,有何资格评议郑某之事。”郑天浩不为所动,反唇相讥。
“我即使藏头露尾隐身世间,也是为了我圣教的大业,你行走世间看似高光伟岸,对我圣教又有何助益,枉你还是宋大护法的传人。”
熊先生说的后面几句的时候语声愤怒,显然提到宋山的时候,他的心情更加激动,难以自抑,这落在郑天浩的耳中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却怎么也抓不住。
“姑且不论阁下的说法是否正确,但听你之言也是我明教之人,既然来了也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想我明教中人无不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你如在这般作态,休怪郑某不被阁下脸面。”郑天浩冷冷说道。
熊先生既然来了,也便是决意要与郑天浩坦诚相见,之所以刚开始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是心意难平罢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来到光影之下,缓缓地揭开头上的帽子,露出脸来。
“熊毅?你是熊毅?”郑天浩看着眼前这个似熟悉又陌生的老者,一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浮上心头,让他不由的喊出声来。
“熊毅,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十年?二十年?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记得。”熊先生喃喃自语,没有阴狠,只有悲切。
整天好满脸震惊,进而又满脸惊喜地跨步向前一把抓住熊先生的胳膊,连声问道:“你是熊毅,对吧,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此时的郑天浩哪里还有武林大豪的样子,反倒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激动。
熊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叫他熊毅了,他此时此刻倒是平静了下来,轻轻却又坚决地拉开郑天浩抓着他胳膊的双手,有些怅然的说道:“我就是熊毅,只是已不是那个你认识的熊毅了,那个熊毅早已在十八年前死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满怀仇恨的可怜人,而不是那个文雅善良的熊毅。”
郑天浩看着面前这个形容冷凛的熊毅,听着这冰冷苍然的话语,试图从中找到从前那个青年的影子,可是真的不一样了,从前的那个熊毅尽管身形同样消瘦,可是他满腹才华,出口成章,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文人的娴雅谦和,目光中永远充满着好奇,总是想去探寻这个世界的一切,从书本中从游历中。那时的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出生于苗疆的青年,反倒像一个来自中原世代书香之家的士子。
恍惚间他想起跟着师傅宋山初次在洱海之畔的熊家庄见到熊毅时的场景。
那年熊毅刚满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见到视为偶像的宋山出现在眼前,他兴奋极了,倒头便拜,求恳师傅收他为徒。若不是师傅一脉一向单传,熊毅必会成为自己的师弟。即使这样,宋山也极喜爱这个对什么都充满热情的年轻人,更何况熊家也曾是明教高层,只是迁居洱海多年,久已不参与教中事务了,但熊毅的爷爷乃是宋山为数不多的好友,两人相交甚厚。正是有着这样的渊源,宋山才会造访熊家庄。
每次到访,总会指点一下熊毅,从武功到学识,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也因此郑天浩与熊毅极为亲近,两人都是文武双全之人,在这西南武林之中本就是异类,常常比武论诗好不惬意。
后来宋山辞世,郑天浩接掌了漕帮事务,长居杭州,熊毅身处洱海,成家立业,来往使少了,但书信从未断绝过。
十八年前郑天浩接到熊毅一封书信,信中只言家中将有大事发生,希望郑天浩速速前来相商。郑天浩接到信后知事态严重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去。
但是当他赶到熊家庄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断瓦残垣,稍一打听才知是官兵以乱匪的名义剿灭了熊家庄,当日在熊家中的主仆一百余人,竟没能逃出一个。
郑天浩遍寻无果,激愤之下只能杀了带兵之人,为熊家上下报仇雪恨。他以为熊毅亦没于此役,哪知多年之后竟在这大牢之中见到形容大变的熊毅,心中怎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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