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伤离别
1.
前文写到我婆婆走后给了我近一年时间的恐惧,我妈怀疑是我不孝,当时我就否认了,因为我和婆婆相处时间就一年零两个月,在这短暂的相处期间,我们婆媳关系很和谐,没什么龃龉,更谈不上不孝之举。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的关于临终方面的信息,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完全就是个盲区,我对婆婆确实有过不孝之举。
步入到大数据时代后,各种信息纷至沓来,我开始留意有关临终关怀这方面的信息,这之前我已经送走了几个亲人,我这才知道在这个盲区里我们同样犯下了一些无心之过,给离去的亲人加重了痛苦。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将这段经历写出来,供一些跟我一样在这个盲区里的读者们参考。当然各地风俗不一样,还是多关注一下当地的民风民俗,以免后悔不迭。毕竟人到中年就是一个不断面对亲人离别的过程,穷人也好富人也罢,这时候一律平等,谁也逃不脱这一自然规律。多一点临终关怀的常识,就是对将要永久离别的亲人最大的爱。
先说一下我和婆婆和谐的一面。
我怀孕的时候,她每天早上佝偻着腰,端一大碗稀饭走U型路送过来,一条腿有点让力,显得有点瘸。我怀孕七个月待在家里时,早上八九点还在睡懒觉,她送过来的时候即便扰了我的清梦,我也不好说什么。一来这么大年纪的人送食物来给我这个懒婆娘吃,我怎么好意思说啥,反正不上班,随时可以补觉;二来太阳直穿东北角的窗户直接撒在屁股上,也该起床了。
她每天不定点的挎着个竹篮子去对面公路上的西瓜摊子上,挑最小的西瓜买三四个,然后一瘸一瘸地送给我两个。小张有时会说她:“老娘,这么点大的西瓜不如喝白开水。”这也就是亲生的好意思说。
我可不嫌瓜小,因为我姑娘时代的大热天就是喝白开水,只有一年的暑假我吃过一回西瓜。我四妈怕四伯唠叨,看我上田埂准备回家时,掐着点偷着从瓜地里摘了一个七八斤重的西瓜,用胸前的围巾兜着,匆忙迈着三寸金莲送给我,叫我别回家,就坐田埂上吃。家里有四个侄男侄女,带回家我吃不到几口。
四妈心疼地对我说:“伢嘞,你是念书人,哪受得了这热的天,这累的活。”
暑假离不了“双抢”,那时的农活全部都是手工操作,抢第一轮庄稼,同时抢第二轮栽种,过了季节收成就不一样,特别是立秋当天,上午下午栽出来的秧,第二天肉眼可见绿色深浅不一,同一块田好像被分成两块。“双抢”其实就是抢季节,真正是从早到晚的弯腰撅屁股,累得全身跟个木棍似的,脸浮眼肿,每个人都没人样,而每个能下田的人都得下田。有句老白话叫:“秧把高的孩子都得下田。”说的就是这个季节的农村真实生活。
那时的我每天就一个心愿:太阳出来了盼太阳快点走。——呵呵,都要像我的话,屎都搞不到吃!——那个季节很多小孩经常这样被大人骂。
我们家人口多,田地都是种庄稼,大哥从来没种过一分田的西瓜。
最后我还是把西瓜抱回家了,我想炫耀四妈对我的宠爱,然后再享受一下分享的快乐。
现在有婆婆给我双倍独宠,我一点也不嫌瓜小。
公公平时烧了什么好吃的,我总是拣最好的先给婆婆,这时候公公会弯下腰看着婆婆问:“你小儿媳妇好不好啊?”婆婆坐在竹椅子上像个孩童一样笑得全身颤动,竹椅子也跟着“吱吱”的笑,一双混浊的眼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公公。
其实我不过是借花献佛,但这正是父母想要的一顺为孝。
婆婆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门前的这张竹椅子上,看着门外的邻居们来来回回,还有门前花台上的一花一叶随风摇曳,有时一坐就是半天。
公公每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先请示她:“老奶奶,今天吃什么菜呀?”婆婆就指到我这儿:“问小汇想吃什么。”
所以那时候我们一家非常和谐。尽管时间很短。
我曾冲撞过婆婆,准确一点讲我是冲撞了一个时代的陋习。
我儿子三个月左右,婆婆开始犯糊涂说胡话,一开始我们听着只觉得好笑,认为不过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有一次我和公公听着听着还忍不住相视一笑。
清醒时她站在摇床边佝偻着腰逗着她的小孙子,而孙子反馈给奶奶的表情远不及对一个邻居的热情。他不给笑脸也就算了,他的嘴角一撇一撇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可能孩子有天眼,他真的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异样。
婆婆有时看着小孙子睡着了,忍不住低下头想亲他。说句实话,这时我有点嫌弃,老人嘛多多少少有点口气,而且这样不卫生,婴儿时期的孩子抵抗力还比较弱。
后来我发现了一个更让我反感的举动,就是我婆婆把食物用嘴破碎,然后用手抠一点点准备送到孩子的嘴里。
我赶紧制止了这个不明智的举动。
婆婆慢慢直起腰,一双混浊的眼看着我,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弱弱地对我说:“就一点点,给他嗒个味道。”
我怕她还有下次,很直接地对她说:“老娘,他太小,不能吃东西,再说你那样喂他太不卫生,以后别这样喂他,好不好?”
当时我以为“以后”会是以年计。
其实这样的投食方式,对于我来说非常熟悉,这也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一个印记。
婆婆那一代人几乎都是这样喂大孩子的,她们的牙齿就是破碎机,然后用舌头将破碎的食物挤到勺子里,再送到孩子嘴里。我到十几两十岁的时候,依然看着大妈大婶们这样投食孩子。孩子们很自然地张口就接,像小燕子接住老燕子叼来的食物一样。饿了的时候,一口口,迫不及待;不太饿的时候,满嘴都是食物,撑得腮帮子溜圆。一边享受食物,一边声东击西玩这玩那,长辈们有时不厌其烦跟着左西右东转,有时烦不胜烦伸手送去一个“板栗”。
我大妈就是一个“板栗快手”,卷起中指第二关节,不打招呼就在孙子的头上种下一颗“板栗”。有时在掌掴孩子之前,会恨恨地问:“你是不是想吃‘板栗’?”结果“板栗”二字刚落音,坚硬结实的“板栗”立刻准确发送到头上,并威严道:“让你吃东西跑,还跑不跑啦?”
有些食物即便不用破碎,长辈们也要伸长舌头卷一下勺底,不浪费一点一滴食物,那怕地上的蚂蚁翘头挠地期盼能分得一滴羹,也别想从长辈们那儿得到一点点。
偏偏小孩们的嘴包不住饭渣菜羹,总是像漏斗一样掉一些饭渣到地上,蚂蚁们凭着灵敏的嗅觉立即拔开丝腿迅速冲刺到饭渣上,你争我抢,美美的大餐一顿。
我妈肯定也是这样嚼碎了喂我,然后我在这样的投食中长大。
那时候觉得这样投食很正常,根本想不到字典里还有“卫生”二字。但到我儿子这儿,脑子像被电击了一下,“卫生”二字一下子从字典里跳出来,提醒我:这是个陋习,太不卫生了。于是我直接拒绝了婆婆。
只是太直接了,可能她有点接不住。
婆婆一直比较肥胖,我和公公两个根本挪不动她,后来就在墙边支了一张钢丝床,公公叫小张剪掉屁股那么大面积的钢丝,洞口下放一个便盆。
婆婆糊涂时候多,她有时把自己的便便抠到墙上图个星星点点,指甲缝里也装满了便便。
每个礼拜只给婆婆洗一次澡,大嫂或二嫂会过来帮忙。但公公每天给她擦身子,擦背翻不动的时候我就过来帮忙,有时真是触目惊心,屁股有一块被钢丝勒了很深的红疵疵的、斜形“井”字纹,像是被文了身,有的已经溃烂。
大侄女送药过来准备亲手给奶奶擦药时,却不敢靠近。她胃口浅得要命,站在门口就被一股异味冲得“哇哇”干呕,只好逃离。
邻居们也说我家门口有一股难闻的异味。而我是个聋鼻子,没有嗅觉,记忆里从来没有分辨屎香屁臭的功能。我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小时候冻坏的。
更恶心的就不多写了,希望没恶到大家。写这段文字本意不是恶心大家,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和面对这样的无奈,几率随时在旋转的命运大圆盘上转转转,指不定谁就中奖了。
真的中奖了,请细心耐劳一点,毕竟谁都不是从大树丫上掉下来的。
——我们小时候在一起吵架时,就是这么互相攻击的:你是大树丫上掉下来的!
最后一餐我喂她时,她半天不接,我急着儿子一个人在那边,就催她:“老娘,你快点吃吧,你小孙子一个人在那边呢,别翻掉下来了。”
然后她微张着嘴接了一口就没再接,我就赶紧跑回来看儿子了。
当时我公公上街买袜子去了,可能遇到了熟人还是咋地,反正到半下午回来的,我就抱着儿子在门口隔沟看公路上熙来攘往。哪晓得公公回来的时候,婆婆已经走了。
公公赶紧叫我把儿子给邻居抱一会儿,让我跑步去批发部找小张,叫他骑自行车通知家人们。
我回来的时候,想到婆婆还裸着下体,赶紧叫公公把早就预备好的老衣拿出来给她穿,这时候我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婆婆光着下体上路,必须让她有尊严的上路。
于是我和公公慌乱的给婆婆穿老衣。当时婆婆还有体温。
公公唉声叹气,心沉,毕竟相濡以沫五十多年的老伴儿先他而去,他有些慌乱,拿了这个,忘了那个。所以婆婆的裤子几乎是我给穿“好”的,究竟还有什么其他讲究,我一点也不知道。
后来我无意中听说年轻人不能给即将离世的人穿老衣,会很沉,黄泉路上越走越重,穿老衣者最好是鳏夫。我这才知道我是不能给婆婆穿老衣的。
再再后来我看到临终关怀的短视频时,讲到人的最后一口气断了后,最好别动他,这时候他正经历着灵魂和肉体剥离之痛,如果给他穿衣服,他会更痛苦。最好让他静待八至十二小时,或更长一点时间。
看吧,我无心犯了一个不孝之举。
不仅仅这一个。
我又想起我给婆婆喂的最后一餐饭,当时她呼吸中似乎带着扯痰声,我的耳朵听着受急,我就叫她把痰吐出来,她不应声。
我根本不知道她当时已经呼吸不畅,生命接近尾声,身体的各个器官陆续关闭,就剩最后一个大脑神经系统处于待机状态,而我还在催她快点吃,喂了她一勺食物。
这对于一个将要离开的人来说,无疑是在给她加刑。
这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没听过关于老人临终时的前后细节,只见过吹吹打打送殡的场景。我父亲在我十二岁那年走的,我没在跟前送他老,即便在跟前我也不会记得,十二岁只是个小屁孩。
所以这方面我一直是个盲区。
家人们在给婆婆下老担(就是停板)时,我就站在边上看着,她脸上的一张黄纸突然飘落在地,我一眼看到她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当时就被吓到了,直击我全身。自此一到晚上我就被恐惧包围,一直到公公走才消除。
这件事我一直不敢透露给别人,因为我妈怀疑是我不孝,我怕说出去会被坐实不孝的罪名。只好严严的包裹着我的愚蠢,我怕吐沫星子会淹到我:你怎么那么蠢呀?!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特别在乎别人的嘴和眼。
近几年我看视频时,旧事重新浮现出来,我开始分析当年婆婆为什么会给我那么大的怕心。
婆婆是带着怨念离开的,因为怨念,在我看她那一刻时,她也在凝视着我,黄泉路上一分神就落下了一缕幽魂,落单了,找不到归去的路,逐渐成了怨力,而怨力是恶能量,凝聚在一起,就是邪力,它能穿越维度释放恶能量。
这应该就是婆婆走后我害怕的根源吧。
而我公公走后,我立即穿云破雾回到了原来的空间,一点也不害怕。可能是我公公去那边帮我解封了那一股恶能量了吧。
接着就是长长的思念,切藕的时候我想起公公教我怎么切藕丝;切海带丝的时候想起他教我一定要卷好了摁紧了再切,不然容易划到手;切莴笋萝卜可以切片切丝,还可以滚刀切;做汤时一定要用刀背多砸砸瘦肉片,然后用山粉捏透了,吃起来肉嫩润滑,等等。可惜我一直做不好菜,因为我就是个简单的人,做菜也简单。
小张跟我闹脾气时,我又想起公公给我撑腰: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撵他滚蛋,我把你当丫头养;我缺钱花的时候,我又怨他,明明知道我背了债,走之前没给我留一个钢镚儿,全给了他长头孙子……
然而恨念敌不过思念。
有一天我梦见他,他还是坐门口的沙发上,一杯茶就放在伸手可及的“茶几”上,我问他:“伯伯,老娘走了,你为什么要急着走呢?”他说:“我一个人在这边好寂寞,你们没一个人过来陪着我。”
醒来我非常后悔,公公是被寂寞赶走的吧。我就不该听他的话,应该把隔墙推掉。他说小张晚上不在家,公媳之间不方便。我就信了,依然跑U型路。
小张这之前被安排到仓库做仓管,晚上也要去仓库值班。这时候我还在害怕中煎熬,我急得把我娘家的大侄女叫来做伴。
2.
比起我长长的思念公公,我妈好像不是我亲妈,她走后没给我留下一点念想,而且我回娘家奔丧走到村头时,我还是没有一滴眼泪,心里着急,这要是遇到一个熟人,那我铁定就是个不孝女。
小我一轮的侄子给我送的信,我们一道回来,他见我还不哭,提醒我:“小姥,快到家了,你要哭出来。”
我当然知道啊,就是自己不伤感,也要哭给别人看看啊。
我使劲挤眼泪,任我怎么挤,就是一滴也挤不出来,好像我妈之前说的那句话就是个咒语。
接她来我的小家看看,她怕给我们添麻烦,就说“你就当我早走了”。
我似乎中了这个咒语,她早就走了,早得我已经被时间治愈。
直到我见到棺材那一刻,还是不掉泪。我只能干嚎,趴在棺材上弄虚作假,嚎得一塌糊涂,别人也不会扳着我的脸来检查有没有泪。
小张抱着十四个半月的儿子,站在我边上,根本不知道我是在装腔作势。
我儿子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一眼看到棺材头前的两个鸡蛋,被筷子直穿中心的插在那儿,清晰的蹦出两个字:“蛋蛋。”我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看我哭得差不多了,我两姐过来抱着我安慰我:“小妹,歇一会吧,一会儿很多人来瞧老,我们还要一个个迎着哭呢。”
我还是趴在棺材上“哭”。
我哪能抬头呢,没眼泪呀。
结果我二姐又趴在棺材上哭起来,边哭边对我说:“小妹呀,我们没有妈妈了……”
“哇”,我的眼水终于倾盆而下……
估计我妈走在黄泉路上也被我整懵了:这丫头,我不是不让你哭嘛,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就当我早死了呗,老不丫头早死娘的多的是呀。
3.
大嫂比我可怜,八岁就没了妈,有句老话叫:“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讨饭娘。”尽管在她二十一岁那年出嫁到我家,等她走远了,她的父亲坐山墙那儿嚎得像老黄牛嘶鸣一样,但父亲是门外汉,不懂也不方便过问女儿的事。不像我妈,我十三岁例假来了,能亲手教我怎么做。
我妈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把家里一床半新的被面压在老式箱底下,早早给我预备嫁妆,不再给我大嫂用,为此大嫂和我妈还闹了点矛盾。大嫂说:你舍得用这个旧的给她做嫁妆,我们还不好意思呢。
当年我大姐出嫁的时候,我妈就把一床半新的大朵玫瑰花的被面裁下一个角给我大姐做了双新鞋子。拿我们现在的眼光看来,那就是俗不可耐。我到大一点的时候晚上盖被子时突然发现这个角,一问才知道,我大姐就是这么俗不可耐出嫁的。
可是连同这俗不可耐,我大嫂的父亲也不可能做到这些,只能在她出嫁的时候坐在一个角落里像黄牛一样嚎。
大嫂跟我一样,小时候没吃过一粒糖果,生病时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糖果。于是我每次回去给她带各种糖果,她说好吃。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点我们俩也一样,她逢人就说“我小姑子好”。
五十一岁那年立秋后的一天,她的生命已经垂危,我们到家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摸她的胸口,有一块像砖头一样硬的东西就在那里——喷门癌。
给她穿好老衣,问她满意不,她满意地点头。睡在停板上像平时出门一样,捋一捋衣角。
停板就是亲人要走时,家人在堂屋客厅里临时铺设的板床,老家那边常常是下半边门。
几年后,割韭菜割到我大哥的头上,走的时候他一句话说不出来,眼角流泪。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没起床,脑溢血。
这年,我儿子已经上高中,我还欠他三千块钱,张家亲人们来我娘家瞧老时,我叫他们给我带过来,我要当着我大哥的面还给我的侄子。
大哥大嫂一辈子没离开农村,他俩走的时候,都穿好老衣躺在停板上,走后几个小时才被抬进棺材里。他俩在灵魂与肉体剥离时没有受到二次人为伤害。
4.
又几年,也就是16年,我小哥也被那边选中,他走得比较辛苦,他是在医院走的,就像现在的城里人一样,一般都选择在医院里走,都是因为居住环境的局限性。
企改前,我和小哥距离很近,骑自行车半小时就能到,他在水泥厂住的是一间平房。改制后,他被私人企业聘用到市里,我们两距离拉远了,车程要三个多小时。他们一家住在市里的多层房五楼。显然最后一程住在家里非常不合适。
他从下午进入昏迷状态,一直到晚上六点那样,整个人就像是一场大哭过后的间歇性抽泣,一直保持着弯曲的瘦身,像一只大虾,身体因为阵阵“抽泣”而战栗。
我想让他躺平舒服一点,可我一碰他,他皱着眉咧着嘴“唏”一声,似乎痛得厉害。我只好作罢。
在这五六个小时之间,我看他那么辛苦,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我去叫过他几次,他好像走错了路被我突然叫回来一样,给我回应一声惊醒的“嗯”。
最后我突然想起来,留不住,不如希望他早解脱,于是我站在窗口念佛号,希望他平和地离去。
我大概念了头十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然后我一回头,他不再“抽泣”、颤栗,他走了。
医院里不可能多待,小嫂叫来早就预约好的护工,给他穿老衣,扳胳膊,拽腿。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在他弥留之际到走后的八小时,这个时间段都不要去打扰,有条件的可以延伸更长的时间。他刚上路又被叫回来,反反复复,多难为他啊。
走后他在痛苦努力地剥离灵魂和肉体,而我们叫来做丧事的团队,像打包一样将他装上了车,开往我们县城的殡仪馆。因为亲友们都在这边。晚上九点多到了殡仪馆,交接完手续就直接进了冻库。
我一直坐在车厢最后,小哥被包裹着,就在我的脚下。可能我小哥怪我办事不周吧,没给他准备一个上路钱。途中他一下子冲撞到我的脚,当时正经过路边的竹林,晚风萋萋,竹叶哗然,阴气直逼,吓得我的心一下子跳到嗓门。
“哥,因为我无知,让你一路受苦了,对不起!”
5.
疫情期间张家长嫂走了,她也留给了我很长时间的念想。
一年零两个月后,我们的长哥走了,去那边和长嫂团聚了。
他们两都是在医院里走的,就跟我小哥一样,当即像打包一样,然后送去殡仪馆下冻库。
其实我是近两年才知道,这些做法对于逝者相当残酷,在这方面现在的城里比不了农村。
有句老话叫“人死如灯灭。”我很怀疑这句话的可信性,很多人都被这句话误导而不作为。等相信时,徒留遗憾。我就是因为不懂而遗憾。
爱因斯坦步入到晚年时,说过一句经典的话,他说当科学家想尽千方百计爬到山顶时,神学家早就站在那儿等着了。
下面摘要一个临终指导师说的话供参考:
亲人离世的时候,热量从哪里出来,会决定他会去什么地方,“顶圣眼生天,人心饿鬼腹,畜牲膝盖离,地狱脚板出。”也就是说热量集中在头顶,他就有可能去天堂或是极乐世界。这个是有依据的,西藏生死书和印祖文钞这些经典里就有记载。有一种工业测温仪,不触碰,离他有一定的距离,就能测出体温,假如热量集中在腹部,就可以给他做一些提示,可以用手轻轻的揪着他的头发,提示从头顶出来,祝念他你要放下一切,不要有任何牵挂,安心地走,去想一个美好的地方,并给他祝福,希望热量从头顶出来,大概率会去一个好的地方,我们也会更加的释然和放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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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
①老不子、老不:方言,老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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