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来店里,给几个外甥买吃的。我问她:
嫂子,你多少岁了?
嫂子说:已经六十七了。你看看,现在,你小嫂子可真老了吧。
是的,屈指一算,从婚后回到家乡小城,和她认识已经二十二年了。她从中年小嫂子变成老年嫂子,而我,也从一个小女人,变成了老中年妇人。
好多年前,我在小城的繁华地带,开着一家书店,因为一些原因,后来转成杂货店搞批发。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她。那时候,她还在家里开小卖部。由于天天见面,彼此熟悉起来,我也由此开始了叫她小嫂子的一段真诚友谊。
小嫂子个子矮,一米五不到,这对北方女子来说,她的身高,远在平均值以下。但这不是我叫她小嫂子的主要原因,而是因为她的良善,由此表现出来的一份真诚,让我觉得可亲可爱。
那时候,店里每天会有一个时间段,就挤满顾客。常常有一些人的手,很不老实。忙得焦头烂额的我,如果发现一些和善的熟面孔,心就会安稳许多,其中就有善良正直的小嫂子。
她会暗地里给我看着门,直到我清闲一点,再让我给她准备要回家卖的货。当然,在价格上,我会便宜一点点,而实诚的她,自然是明白我的心意。她会心存感恩,送过来几个菜包,或者一把自己种的蔬菜。或者自己腌的咸鸡蛋或者小干鱼。这一切,让我们的相处,如同亲人一样。因此,即使以后,我不再做批发的买卖,见了面,也一直保持着小嫂子的称呼。
那年,我在城里,买了第一块房子。当时,附近有一个刚搬来不久的小学校,沿街零售店也很少,我抓住机会很快就在此开了一家。那时,小嫂子的大女儿刚生了一个小孩,她经常抱着外甥来店里玩,于是,我又能常常叫着小嫂子见她的面了。
去年,她的小女儿又生一个男孩。算上大女儿家的两个,她有四个外甥了,而且都是她看大的。
前二十多年,她养大两个孩子,让她们结婚成人。后十多年,她又甘愿抚养着一个又一个隔辈亲。漫长的人生岁月,似乎是一晃,她老了。
小城里,和嫂子差不多的年纪,一般都有些积蓄。小嫂子有养老金,虽然不多,但她对自己的开销几乎是个零。她和老伴在城边的犄角旮旯里开了几块荒地,除了不能种粮食,蔬菜豆类的,几乎都种点,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蔬菜是“吃不了的吃”。而粮食,买一袋子五十斤面,能吃几个月。
她对我说,她的钱,都花在外甥们的身上了。
上午,我在看书,小嫂子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玩纸牌的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不停地说着让姥姥高兴的话。几年前,这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家伙,如今,成了一个暖心的小小少年郎。
打过招呼后,嫂子把几样饼干和一板奶放到柜台上让我结账,说是最小的外甥开始断奶,给她添点零食。
现在,隔着柜台,神态有点疲惫的小嫂子,就站在我的对面。记忆就是时光机,它再次给我放出多年前的画面,真是让人无限感慨。我在想,这位不是亲嫂子的女性,虽然普通,但一个女性身上,那些伟大的优点,嫂子一样都不缺。
嫂子拿出一个花里胡哨的钱包,看样子是自己用花布缝制的,把它放在柜台上,接着,她倚着柜台,一只胳膊也放在上边,似乎这样,矮胖的身子,能让一直不停走动的腿轻生一点。她从钱包里拿出几卷钱,慢慢伸开,一张一张数着。她的头发花白,蠕动的嘴角,也有了很多的皱纹,她的背,驼得更厉害了。我的脑海甚至一闪,出现了乡村老人拄拐的画面。
“嫂子,再来啊!”我又叫着嫂子把她送出门去。
时光,终于让我能干的“小嫂子”成为岁月里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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