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节,正月刚开始没几天,余姚的表哥带着他五六岁的女儿来我家做客。他很少单独来,我记得他刚结婚那年春节,夫妻俩在我家住了一晚上,那时我们还住在山上的老房子,爸妈的大床让给了他们,爸爸和我睡,妈妈跟姐姐一张床,那间卧室里睡了六个人。
准备熄灯的时候,表嫂说她习惯开着灯睡觉,有点怕黑。爸妈当然很热情地依这位新人的愿,那根闪亮的日光灯管亮了一晚上,那是我第一次开着灯睡觉。我一直对这盏日光灯记忆如新,灯架是爸爸自己用木头做的,比后来买的那些日光灯好看多了,不过那时候我以为这种新式的长条白光灯就是要自己制作组装的。
后来想想,可能表嫂并不是真的习惯开着灯睡觉,她只是对这个陌生的山野环境感到害怕,况且,卧室东窗外面就是一座孤坟,墓碑正对着窗户,虽然中间有两棵桔子树遮挡,仔细看还是能注意到的,幸好东窗开得比较高,而且下面放着个大柜子,一般不是特意垫着脚探头去看的话,很难注意到窗外的地面景色。
但如果站在屋前的东院口,那两棵墨绿色的桔子树,以及树东面的那座孤坟都一目了然,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来说,这座长满杂草的坟头的确特别扎眼,我不知道天黑之前她有没有注意到,只要她好奇地查看一下我们这座山野小楼四周的环境,那就一定注意到过。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对陌生人来说,这座坟在这片环境中显得特别醒目扎眼,可能他们很难想象我们是如何泰然自若地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就像高中时某次在寝室聊天中说起这座卧室窗外的坟,室友们无不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很显然这是一件颠覆他们认知的事情。
但对我们来说,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土包,还有一块粗糙的石头,我甚至从没去仔细辨认过石头上的文字,这所有的元素都是从我出生开始便一直存在于这里的,它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仅仅就是构成我们所处环境的一个不起眼特征,普通到绝大多数时候都像是隐形的一般,从没引起过我们的注意。
我不记得那天表哥和他女儿在我家时的任何情景,可能小姑娘和我玩得还挺开心,傍晚他们准备回家时,表哥坐上摩托车,小姑娘坐在后座上,非要让我一起去她家,表哥也借机盛情相邀,说反正几天后我爸会去他们家做客吃家宴,我先去住几天,跟小姑娘一起玩,到时候我爸来了,再像往年那样一起住段时间。
我很犹豫,爸妈也在一旁问我要不要去,但我从没独自去亲戚家留宿过,想想就会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表哥坐在车上一个劲地怂恿我上车,小姑娘一口一个某某叔叔,虽然年龄只差了七八岁,辈分却差着一辈。最后,也不知道如何下的决定,我真的坐上了摩托,跟着表哥他们提前去了余姚的姑妈家,那是我每年过年最喜欢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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