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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声名狼藉的父亲(6)(连载)

我那声名狼藉的父亲(6)(连载)

作者: 子鱼ziyu | 来源:发表于2016-04-09 13:55 被阅读0次

    【15】

    2008年是奥运年,奥运会除了让我们村里的矿山停了几个月产以外,倒也没什么大损失。那年还是个选举年,选举对我们村的意义可比奥运会大多了。

    这次选举,我爹远没有上几次那么胸有成竹了,现在反他的人太多。村民上访启祥被查事件,让他失了很多民心,人们倒也不是多么同情启祥,而是气恨我爹不帮他们跟矿主要钱,再加上他私自写给魏成龙的那个矿山,平时的狂妄自大,男女关系的混乱,都产生了一些负面效应。

    说起男女关系,我爹可是不止一个情人了,赵慧云虽然不错,时间长了却也厌倦,再说毕竟半老徐娘,快四十的人了,他又开发了几个,村里理发的小梅,镇上按摩的小丽,小学里教书的小灰灰,都是没结过婚的姑娘。

    小灰灰真名叫做小辉,长得漂亮,有文化,是村里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小灰灰这个名字是我爹起的,为了以示宠爱。

    像所有老男人和小女子的恋爱一样,我爹对小灰灰似父似兄似情郎,宠溺无边。自打他认识了小灰灰,不但断掉了我娘,还断掉了小梅小丽们,赵慧云一时断不掉,也得偷偷摸摸的相会,因为小灰灰看得紧。

    跟小灰灰在一起时,我爹好像年轻了十几岁,走路腰板挺得更直了,说话中气变得更足了。

    这可能真的跟他喝鹿血酒有关,一百里外的一个山村里有人养鹿,我爹隔几天就带着小灰灰去买鹿血,连带着看风景。

    可这事哪能瞒得住我娘,巨大的嫉妒让我娘做出了一些十分不理智的行为,比如往我爹的鹿血酒里倒点猪血,或者狗血。

    上好茅台,掺着鹿血,狗血和猪血,我爹喝得津津有味。

    即便如此,我娘也不知道哭过多少个通宵,她想不明白,用钱砸出来的“貌美如花”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钱哪,那可是钱!

    我爹在恋爱的百忙之中,也没昏了头脑,还知道看住权力,他知道男人没有事业,就没有女人,他的小灰灰们,需要爱,需要强壮,更需要钱。

    好在他是书记,保住位子,搞定党员就好。可是党员的阵地也有所动摇,他发展赵慧云入党这事,就得罪了不少人。那么多人找他入党,他偏偏只发展了自己的姘头,这不是很可气么。

    我爹很庆幸一狠心打掉了启祥,否则留启祥到了现在,一定是自己的劲敌。

    但是他预测村委会那边肯定要乱套,村主任人选被好几拨人盯上,矿山形势如火如荼,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家因为权力,眼看着起朱楼,眼看着宴宾客,个个摩拳擦掌。

    首先就是那个选举狂张文生。

    说起这个文生,也算我们村里一个著名人物了,他年轻时热衷入党,年老后转战选举,年年岁岁,奋斗不息。

    文生跟我大伯同岁,赶上了队长时代的一个尾巴,当过几天队长,那几天队长生涯,让他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他太享受那种颐指气使的感觉了,君临天下,挥斥方遒,所有人都对他唯唯诺诺,尤其是那些平常高傲的漂亮女人也在他面前低下了头颅,这实在是让他心花怒放。

    可他这队长瘾没过上几天就大包干了,地被分了下去,再没人听他指挥是去西山拔草还是去东山使粪。

    别人都起早贪黑下地干活,他自己还沉浸在队长的幻觉里出不来,走路遇见人,他老远地就昂起头等着别人跟他打招呼,可人家扛着锄头敷衍似地一笑就过去了,这让他特别失落。

    他站在自家地里,看着自己家的苗不如别人家的长得好,他就郁闷,连庄稼也欺负人,我不当队长你们就不好好长?

    好在任何时代,都有权力可追逐,村民自治时代的来临,有了村书记这样的权位。他的梦想是再次跻身权贵。

    跻身权贵,最好先入党,于是他就盯上了那个因为跟花翠有染,被我爹一举打掉的老书记。

    他经常拎上半斤烧酒二两猪头肉去老书记家串门,企图用酒肉灌来一个名位。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道道,狗往前刨,鸡往后萎,古今一理。

    他每次拎着酒肉出门,三个孩子就恨恨地瞪他,家里这么穷,好容易有点钱,买了酒肉,不给家里人吃,非要去给外人吃,孩子们很不理解。

    俗话说,开口不打笑脸人,文生和老书记也常常喝得宾主尽欢。人家拎着酒肉上门,你总不能把人家打出去吧?

    酒过三巡,文生就开始提自己入党之事,先表一表自己当队长时的“丰功伟绩”,再感慨一下自己对老书记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敬仰之情,最后再努力发誓入了党以后一定为村里的百年大计鞠躬尽瘁。

    老书记没喝多以前是清醒的,知道这个文生虽然口若悬河,实际上是个草包,要不是他上过两天学认了几个字不至于记差工分,当年的队长根本轮不到他。

    可文生不这么认为,别人眼里的矬子里拔将军,在他自己看来就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这样的大才,不拿下个一官半职,实在不甘心。

    老书记喝酒前清醒,喝酒后就不清醒了,觉得文生也确实有那么点才华,偶尔也表扬两句,这鼓舞得文生两眼冒光,以为自己大有希望。

    可老书记酒醒了就又清醒了,觉得文生还是个草包,还是不够资格进入党员队伍,就又犹豫起来。

    文生一看又有动摇,就又拎着猪头肉上门巩固。固执的人努起力来,是很可怕的。

    酒喝来喝去,肉吃来吃去,文生终于还是把老书记喝败了。

    虽然老书记还是认为文生是个草包,但喝了人家那么酒吃了人家那么多肉,这“清醒”再不打点折扣,就显着不近人情,跟混吃混喝的骗子似的。

    老书记终于吐口:“今年就给你入这个党!”

    文生一听,高兴坏了,涕泪横流,大有范进中举之态,他跑回家把自己的三个女儿举起来挨个亲了一遍,唾沫星子糊了孩子们一脸。然后在自家院子里转圈儿舞蹈,仰天长啸,感慨万千。

    “我张文生也有今天!”

    他又去买了二斤猪肉改善生活,看着孩子们吃肉的欢实劲儿,他洋溢着一脸破釜沉舟后的愧疚和得意:

    “以前你们吃不到肉,是因为你们的爹想让你们以后有吃不尽的肉。”

    孩子们似懂非懂。

    “爹,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以后总能吃到肉了吗?”

    “是,你爹以后入了党,还能没肉吃?”

    孩子们兴高采烈,他趁机教育孩子们:

    “自古以来,权力都是顶顶有用的东西!”

    文生一家兴致勃勃地等着党员的光环罩到他们的头上,那段时间,天边的云彩都是亮的。

    等待的这段时间,文生可按捺不住,他虽然没读太多书,但自诩读书人,穷酸文人的毛病学得一样不少,容易喜形于色这个也学来了。

    他要入党的事,见到谁都得报告一下:

    “老三,我要入党了你知道吗?”

    “老四,我要入党了呀!”

    “老五,我入党了请你喝酒啊。”

    当他又在村里的信息广播站宣扬自己要入党时,

    我大伯娘适时地提出了入党的实质性问题 :

    “文生,党员可是要有觉悟的,你入党后准备干点什么大事呀?”

    我大伯娘一边给人铲豆腐,一遍看他,围观的人也觉得我大伯娘问的问题有高度。

    “那是自然,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是这么想的,等我当上了书记,我先把南山岭上那块山场要回来,那是咱们村的领土,被人家半袋子小米就换走了,然后再把北坡上的树栽起来,弄一大片果园......”

    光提到领土纷争,就引来了好事者的热议。

    关于那块山场,是我们村一个老寡妇改嫁到对面村子带过去的。

    按理来说,寡妇改嫁是不能带山的。人们开始议论老书记到底收了对面村子的礼还是那老寡妇的礼?到底是收了半袋小米还是半袋高粱?老书记和老寡妇到底什么关系?

    我大伯娘在议论声中推上豆腐车就去了老书记家门口。

    “我说书记啊,那个文生在商店门前畅谈改革呢,说等他当了书记就去把南山岭那块山场要回来。”

    “什么?他当了书记?”

    “对呀,你培养他入党,不就是为了将来让他当书记吗?”

    “狗屁!”

    老书记气得直哆嗦。

    文生那年没能入党,那年入党的是我爹,虽然事后证明我爹入党对老书记的打击更致命,但历史永远不可假设。

    没能入党的文生气坏了,他气急败坏地去质问老书记为什么出尔反尔,老书记轻飘飘地打发了他一句:

    “入党当然先以村长为先喽。”

    文生气得直掉眼泪,又跑到了信息广播站大骂老书记不讲信誉:

    “我的酒肉都给狗吃啦!他喝了我那么多小烧酒,吃了我那么多猪头肉,翻脸不认人。”

    “你咋骂人书记是狗呢?”

    我大伯娘接了他的话茬。

    “吃人饭不拉人屎,不是狗是什么?”

    围观人群心里早已笑得翻江倒海,面上还得强忍着,文生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过,但也不想挽回了,索性梗了梗脖子,加强了一下自己的气愤。

    “就是狗!”

    文生骂老书记是狗这事当然不会隔夜,我大伯娘很快又传递到了老书记耳朵里,老书记端着我大伯娘的豆腐,气得直跺脚:

    “这个混蛋贼孙子,本来想着今年不行,明年发展他,冲这样,他这辈子他也别想!”

    文生喜形于色的毛病让他马失前蹄,怒形于色的毛病让他直接就残掉了后半生,

    【16】

    文生入党这事在老书记这记成了一笔死账,可老书记也没辉煌多久就被花翠事件带成了丧家之犬,末日英雄总是很快被历史车轮抛下,历史从来无情。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村后来一直是我爹把持着村里的书记之位,他奉行“顺我者昌逆我我者亡”的理念,新的村干部必须是他看中的人物,异类毫不客气地铲除,启祥成了瓮中鳖,启瑞成了哈巴狗,都是明证。

    文生不甘心啊,总想着挤到我爹眼前表现一把,要能得我爹提携,入党岂不指日可待?

    那年冬天,文生拎着小烧酒和猪头肉去我家,企图故伎重演,他裂开一嘴黄牙,在月光下笑得谄媚无边,我爹开门一看是他,再一看手里的酒肉就明白了,我爹可不管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一套,直接开骂。

    “吃了你的酒肉不给你办事我是不是也会变成狗?”

    “有功夫理理你那一亩三分地去,成天不务正业!”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比我爹大八岁的文生被我爹骂得狗血喷头,死的心都有了,他拎着酒肉回家,大大的步子踏在地上,“咚咚”作响,我想他那一刻一定对我爹起过千刀万剐之心。

    农村也真是奇怪,不管多小多隐秘的事情,总也瞒不住人。我爹骂文生这事,明明发生于夜黑飞高的暗夜,却很快就曝白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第二天的村里都在议论文生挨骂之事,大家都觉得这回他可该断了“争储”之心了,入不上党还怎么办?

    我大伯娘先知先觉地“哼”了一声:“丑人多作怪,且消停不了呢,等着看吧。”

    果然没过多久,张文生又生龙活虎了。

    他死了入党之心,却起了争村长之念。

    “我不用你们不行么?我不当那个狗屁书记了不行吗?我张文生,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我凭自己的实力选村长不行吗?!”

    选村长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得全村一千多口人一人一票投出来。

    那文生也不惧,不就是人么,我一个个去游说还不行?

    发了狠誓的张文生成了村里的选举狂,不论何时何地见着人都得说一句:

    “再选举可得投我一票啊。”

    “老嫂子,选举的时候可得惦着点儿兄弟啊”

    为了拉拢人心,张文生没少给别人干瞎活,自己的地不种去给别人帮忙,哪人多往哪钻。

    他争选村长那几年,一直是我爹当书记,我爹当书记,的确不需要太能干的村长,可他看来看去这个张文生也不得意,我爹倒不是害怕控制不了他,他实在看不上他的蠢。

    所以张文生努力了两届,整整六年,也没当上村长,第一届,还有点样子,拉了一百多票,那可是累吐血拉来的,大部分是他的族人亲戚,这些三亲六故选村长可不管什么德才兼备,他们的唯一标准就是“是不是咱家人”,村干部有自己家人,总比外人强,即使在家族内部他们也矛盾重重,但那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内部矛盾可以内部解决,选村长是家族对外大事,必须同仇敌忾。

    可拉来拉去他也就这点族人亲戚啊,剩下的都是别人的族人亲戚,怎么办?那就只能撬,撬又没有钱,就开空头支票。

    文生开始乱承诺,比如“你选我当村长,我给你妈办低保。”

    “你选我当村长,我让你去大队扫地。”

    “你选我当村长,我把你家门口那面墙垒上。”

    ……

    总有那么一些容易蒙蔽的选了他。于是第一次的成绩不算难看,当上村长那个五百多票,他一百多票。

    就差三百多!

    他觉得大有努力空间,剩下的三年时间,又开始见人就说:

    “老哥哥,下次选举,投我一票啊。”

    “老嫂子,选举惦着点你兄弟啊”

    平常尚且如此,到了选举跟前,文生更是整夜整夜不睡觉,他白天到处跑,晚上也不闲着,想着得争分夺秒,于是大半夜去敲人家的门。

    农村人睡得早,半夜敲人门一般都是出了惊天变故,文生不管不顾,常常吓得人家虚惊一场。

    一来二去,村里人都怕了文生,早早地关门闭户,妇女们在一起闲聊,就聊出一句“防火防盗防文生”来,我大伯娘负责把这句话传遍全村。

    文生第二次选举票的更少了,只剩下了他那些至亲。

    那些被他半夜骚扰的人不但不会选他,还得阻止几个人选他,因为太讨厌了。

    那些被他承诺的人也转向了,他们发现,他根本没有当上村长的可能,一个当不上村长的人,给你承诺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不但没用还有负面作用,搞得新村长好几年不待见他们。

    最可气的是有些亲戚和族人也转向了,竟然投票给外人!

    文生气愤地找上门,他们很坦白地说:“文生啊,你要理解,你没实力,我们又何必浪费手中的权力?”

    .....

    “人心真势力啊!”

    文生抹着鼻涕回家的路上,看破红尘。

    其实红尘哪是他这种人说看破就看破的,有一点他就没看破,在我们村的选举,没我爹的支持,谁能当上村长呢?

    【17】

    2008年的选举真是风生水起。

    按程序,先选党支部,文生还得等等再出场。

    我爹差一点当不成那个书记,党员队伍突然蹿起了一只新秀。

    新秀叫启和,是启祥的弟弟,他参选,显然有为启祥报仇的心理。启和也是村里的老党员之一,年轻时当过兵,部队入的党,这么多年在村里的党员中很有威望。

    此时的我爹确实也心里挺没底了,全村一共47名党员,他算来算去能掌控在手里的也就将将过半数。尤其老党员,对我爹的情绪很大。

    党支部的选举,第一轮是全体党员推举出六个候选人,再把这六个人放到全体村民代表中评议,再推举四个,淘汰两个,然后让全体党员在四个候选人中选出前三名来,书记从这三人中产生。

    我爹“六进四”当然没悬念,“四进三”也没进去了,但是四进三的票数很难看,47名党员,我爹35票,启和36票,剩下的一个启瑞,30票。

    我爹竟然不是第一。

    出现这种情况,我爹的书记之位就悬了。

    幸好党支部的选举不以票数多少定书记,这样的情况,如果启和和启瑞都自动退出,那书记自然还是我爹的,可是有一个不退,就得看第三个人的意愿,或者三个人都不退出,就得乡党委拿意见。

    关键人物成了启瑞。

    谁都知道,启瑞和启祥启和是本家兄弟,如果他投启和,我爹就没戏。

    出现了这样的局面,每个人都很难堪。

    我爹的难堪是脸面,他叱咤风云那么多年,竟然失民心失到如此地步。

    启和不是难堪,是悬心,他要当书记,但这局面明显并不利于他。

    最难堪的是启瑞,他不可能当书记,他也不想,他只想当个小会计就行了,不声不响偶尔暗度陈仓就很知足,可他现在成了一块秤砣,他这秤砣加到哪边,哪边就赢,自己决定着另一个人的成败,甚至决定着整个村子的未来。

    启和是自己的哥哥,论感情,他必须投给启和,而我爹是他多年的恩主,他和我爹之间,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机密。

    他也想干脆投给自己得了,谁也不得罪,可投给自己看似谁也不得罪,实际上两边都得罪了。

    如此大事,你竟然不帮我?

    抉择真特么难!

    那几天整个村里的气氛都是紧张而诡异的,大街上的人们相见,或神秘相视一笑,或深长一眼相望,两两个人常常脑袋碰脑袋嘀咕到一起。

    连我大伯娘的豆腐车都寂寞了,不管她走到哪里,嘀咕的脑袋们立刻警惕地打住,夸张地扯一下天气,扯一下收成,扯一下谁家杀了头大肥猪。

    国家换主席,他们都只淡淡然,国家那么远,谁当主席不一样?村里换个书记,可不一样了,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利弊呀。

    我爹也疯了,出现这种局面,他第一个找的人就是赵慧云。赵慧云还有个很特殊的身份——启和的小姨子。

    他掐着赵慧云的肩膀:

    “说,你到底选了谁?”

    “选你呗!”

    “除了我还有谁?”

    “没了!”

    “不可能,你没选启和?他是你姐夫!”

    “没有。”

    “谁信啊,你亲姐夫,你不选?”

    “我说没选就没选,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我又证明不了自己。”赵慧云急了。

    “还用你证明?这些个党员,都在我心里装着呢,我算来算去,没你选他,启和比我多不了那一票。”

    “我没选就没选,你爱信不信,你可以对不起我,把我晾一边,我可没有对不起你,姐夫怎么了,我和姐夫又没奸情!”

    赵慧云说到这就哭了,白净的大脸上梨花带雨,丰满的身体上下耸动。

    我爹听到”奸情”二字,怒气就消了,他笑了起来。

    “你真没选他?”

    “真没有,我要是选他,明天就让鹰戳瞎了我的眼,雁叼烂了我的舌头!”

    “好了好了好了,别胡说八道了!我信了你了!”

    我爹是真信了,他一看到赵慧云哭就信了,本来他心里也拿不准,来诈她一下而已。

    好好的一个女人弄哭了,总是让人心疼的,我爹赶紧弥补:

    “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你别生气了。”

    我爹一道歉,赵慧云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别哭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冷落你,我不是人,我薄情寡义,我混蛋还不行吗?”

    赵慧云终于打住哭声。

    “我知道我老了,没人家小教师年轻漂亮有文化,我也不敢跟人家争,所以就默默地等着你吧。选书记这种大事,我怎能糊涂呢,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没了你,我有什么?姐夫再亲,比得上肌肤之亲吗?”

    这话说的可就太露骨了,从女人嘴里说出来,带有勾人的力量。

    我爹原本的怀疑啊,心疼啊,感动啊,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已经彻底沦陷“肌肤之亲”这几个字里了,什么狗日的选举啊,权力啊,都是浮云,此刻都不如一个女人的肉体来得实在。

    男人在情欲面前,女人就是宇宙中心。

    我爹以涌泉相报的方式回报了赵慧云的梨花带雨。

    当他提着裤子离开赵慧云家的时候还尚自飘然,这赵慧云,真是让人离不开,每次一到她跟前就能化掉,这该死的女人,有魔性呢。

    我爹顺便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情爱史。

    说来说去,赵慧云才是自己的初恋,是这个女人帮他打开了男女情爱的大门,懂得了电视剧里那种恨不同生死的爱恋是真实存在的。人生的第一次啊!

    是,他后来是有了小梅小丽小灰灰们,可那是男人的好奇心啊,桌子上摆了好几种肉,谁甘心总吃那一种?

    那小灰灰呢?小灰灰也好,小灰灰是自己人生中采到的最灿烂的一朵花。

    恩,对,一朵花!

    我爹一路上胡思乱想,他是文化水平太低了,他要是读过张爱玲的书,肯定能把赵慧云和小灰灰比喻成红玫瑰与白玫瑰。一个是心口的朱砂痣,一个是床前的明月光。

    至于我娘,她永远都是墙上的蚊子血,衣服上的饭粘子。

    那时我娘最高贵的身份,是他两个孩子的,妈。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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