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女子（下）

浮岛女子（下）

“世人皆知凤凰，实为两只鸟，一雄一雌。我们自盘古开天地，便是这天地间唯一孕育的，相伴而生。”女子抬头看天，霞光照在她脸庞，平添几分朦胧的虚幻感。

“我们自出生就在这山顶，那时山上长的都是梧桐，四处皆是栖息之所。梧桐花开的时节，凤苍就会展开他青色的羽翼，带着我在林间游玩。”女子爱怜地看着自己的金色羽翼。

“同样的一种鸟，凤苍偏比我能早点化人形。一千年涅槃一次，他只需两次便已成人形，我一身红色的彩羽，眼巴巴看着他化成身高八尺有余，身着青色羽衣，相貌昳丽的男子。”女子把头靠树上。

“有多好看？他跑去人间游玩，有次化名为‘卫玠’，因为看他的人太多，导致他仓皇逃回来。从此人间多了个‘看杀卫玠’的故事，我也因这事足足笑了他快千年。”女子说起这段仍忍不住笑出来。

“自此，他再也不去人间。每天就陪着我坐在山顶看这霞光，给我打来朝露，有时也会对着我弹古琴，就是你们人间的曲子《凤求凰》，相伴千年，我以为会一直这样……”女子的声音渐渐滴了下去，晶莹的泪珠滑落。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我，发现自己匮乏的话语，思来想去只不过是脱口而出“节哀”。

“到了三千年，我终于能化形了，可以不用再听到琴声只能扇翅膀绕着他打旋了，可以像人类一样说话回应他，可以像人类一样可以跳舞。哪只，共工触倒不周山，天界一片汪洋，弱水疯涌而上。刚刚涅槃化形的我，不知道触了弱水会直接溺死其中，也一时之间不会化成原形，只能满山的梧桐，碰到弱水便一棵一棵倒了下去。”女子一只手紧紧揪起自己的羽衣，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胳膊。

“凤苍本是出去给我找西山桃花来贺我涅槃，他匆匆赶回时，弱水已经到了竹林的位置。他直接化成原形，让我坐身上，带我去找安全之地。可惜不周山倒后，整个天界一片汪洋，哪还有什么安全之处。最后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他一直载着我，不停地在山顶盘旋……”女子的眼泪一滴接一滴掉在赤色羽衣上，滑落树脚下。

“第七天的时候，他问我‘喜不喜欢听《凤求凰》’，我恼怒他不让我下来，朝他大吼‘人间曲子，怎配让我听？’女娲娘娘这时已经开始补天，弱水不再倾泄，可退的仍是很慢。凤苍的力气越来越弱，他的尾羽已经沾上了弱水，还死死地骗我说没事。”女子抱着树枝，泣不成声。

“弱水退去的那一天，我还记得，整个山上再也没有一棵梧桐。凤苍把我放下来，我抱住他的一刹那，他的脚开始化成梧桐的根，并且整个开始变成梧桐。他给我擦眼泪的时候，手上已经长出了梧桐树枝，还跟我说他正好可以一直这样陪着我。这个骗子，从此成了苍羽山唯一的梧桐，让我只能在他身上栖息。”女子微笑地看着身下的树，泪流不止。

“小和尚，你说人间的肥料对它会有用吗？”女子忽然转过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收拾笔和纸的我。

“应该会有用吧！”我摸摸自己的光头，说出她希望的答案。

“会有用的。谢谢你，小和尚！”女子两手摸着树枝，继续看着天边璀璨地霞光，泪水挂在睫毛上似人间的宝石。

提着灵灯走至山脚，我回头看向云雾萦绕的山顶，那里有个浮岛，浮岛上的女人和没有叶片的梧桐，日复一日看着霞光……

凤凰泣泪，自此再无涅槃，堕入三界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