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审判

审判的日子快到了。没错，它就在那里等着我。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嗅觉慢慢消失了，听觉也在消失，世界在你眼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点？这个白色的点被摆在空间的中央，发着微光，浑身圆润，不带一丝棱角。似乎人畜无害，柔弱可欺。它明明是个柔弱的死物，无知无觉，你却觉得害怕。它身上的朦胧白色于你是刀光，于是，冷汗淋漓；它圆润的样子让你想到鲜血的滴落，于是，毛骨悚然。它明明没有脸，但你却觉得你看到了世界上最邪恶的微笑。

是的，它就在那里了。但是你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它包裹着微白色的外形，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善良无辜的样子，身后，却有无边的黑暗蔓延开来。是未知的黑暗。然后，你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你，你要小心了！只要它挣破自己原本温文尔雅的外表，现出全貌，你的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你的世界会被重组。于是，它只是安安静静待在那里，你就浑身颤抖，汗出如浆。你捂住自己的眼睛，以为只要自己不去看，它就不存在。

但是，你发现自己居然在慢慢走向它！前进的脚步缓慢却坚定。谁抬起了你的脚？这就像一场噩梦，但你明明醒着。

它仍然安静的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带任何威胁。即便它是安静的，和它的距离越来越近也是一场煎熬。于是你想跑。但是向哪里跑呢？你发现，原来你是被铜墙铁壁一般的囚笼包围着。这囚笼刀枪不入，贴着你仅仅站立，于是你被死死的囚禁其中。它紧随着你的脚步，匡正着你的脚步，不让你有一步跨出预定的轨道，这轨道通向那个白点——这么一个行走的牢笼啊，你想。

这牢笼却只对你有用。

目光无处不在！它们视牢笼如无物，轻而易举地来到你的身边，堆叠在你身上。重如千斤。这目光来自路上的擦肩而过，来自你座位身后的座位，来自商店的玻璃窗后，来自你遇到的一切人一切物。你的一举一动被这目光记录了下来。它们似乎洞察着一切，已发生的，未发生的。你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交换了一个暧昧的微笑：看啊，那个笨蛋！但是你无力阻止。你和它们素味平，拿什么来阻止这微笑？

你在这目光中缩起了肩膀。我也和你一样，同时还抿紧了嘴唇，恍然觉得，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是一种错误。

人群熙熙攘攘，炫目的光线将路灯串联成一张美丽的罗网。而我在这网中低着头，在所有人冷然的目光中，低着头行走。

罪犯需要被带到法庭上，经受法官的审判，才能判刑，有期或无期。但我不用，每个人都是警察和法官。

我已被所有人认定有罪。罪犯还有律师帮忙辩护，而我压根不需要辩护：我罪行累累，已不用进行审判。

他们的目光充当了刑具，开始缓慢地施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犯了罪。没有人回答我。

我惶然的往前走，在缓慢的刑罚中往前走。每一步，我和那个白光都近一步，以为不久就能看到真相。终点却迟迟未到。恍惚中，我发现自己已经衰老。

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呢？我问。

下一刻，那个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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