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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尽头有多遥远

寒冬的尽头有多遥远

作者: 张春发_66a0 | 来源:发表于2023-12-07 00:02 被阅读0次

年少时,一遇冬天,特怕冻,一提冬季来了,闻之色变,从身体到心理,即对冬天就产生了恐惧感。

那时,不但缺食,还特别少穿,每临冬,合着冰天雪地又寒风呼号,就是一系列的各种冻,变着法儿的冻:冻伤双脚,冻伤双手,冻坏耳朵,还冻烂脸面。如此这般,体无完肤,面目全非时,还咋有底气人前人后展颜哦,便不由自主逐渐地变得木纳少言,小心翼翼,羞涩又腼腆,似大姑娘一样深闺不出绣楼不下,不想晃动,缩手缩脚,死把死守,也不活泛,仿佛很懒,其实,说白了,就是对冬天的恐惧,对寒天冻地的恐惧,对寒冷的恐惧。

虽有意志上的坚韧,但人体终究是抗御不了那自然界的严冬侵蚀的。人们都知道,吃饱了,易产生热量,又增加体能。可那时,食物缺乏,更缺可口的,既使有点低廉的食物,如红薯玉米和南瓜等,一天三顿儿一年四季总翻来覆地老去吃那几样儿,口寡得难受,也吃得俗烦,就不想再吃了,再说,那些食物也不像现在世面上流通的食品,动不动就含很高的卡璐琍,如今的儿童为啥多胖墩儿?就是过多地吞吃了这方面的食物,当然胖人都挡寒,而那时的人,体态发胖的却很少,不经冻的人反而太多;论穿衣戴帽吧,那时无衣可穿,不如现在,再不景气的人家,好歹也能摆弄出几件绒衣毛衣之类裹巴裹巴,就可以御寒,以前哪儿有?尽多一件,天天贴着身儿穿,出汗了湿漕了,布衾多年冷似铁,看似冬衣,也不怎么顶寒。人们也知道,天冷体寒需多活动活动,哪怕干点活儿也好一点儿,可令身体迅速发会儿热儿,然而,人总是要停歇的,一停歇,那寒气便无孔不入,专拣冻得嚓哈嚓哈又口冒寒气之人的身上侵犯,衣单被薄鞋又不却寒,如此状况下,眼睁睁地看着,不冻伤身体的哪一部位那才怪呢!上小学四五年级时,同班的女生们,还知道弄点破布片旧棉絮之类,扯上针线,敛巴敛巴,缝制个简易的手护儿或不怎么美观的耳暖儿什么的戴一戴保护人体的裸露部位,而一个大男孩儿,在家里没有布衣烂衫可裁用的情况下,又怎会婆婆妈妈地玩起那针线活儿?没有那些小物件儿作防护,不冻坏手脚耳脸儿那才算奇了怪哩。

每入冬,必哆哆嗦嗦,瑟瑟发抖,便是满脑子的愁怅。不知冬天何时是个尽头,漫无目的地熬啊熬,度日如年,所冻伤部位,疼啊疼,痒啊疼,酸啊酸,流脓结痂,伤痕连连,仿佛一不小心闯进了隆冬的野麻田,何时能拱出头,不知道;又如只身掉进了寒天彻地的冰窟窿怎么攀爬也攀爬不上来:又似一个趔趄误钻进了一条漫长而崎岖的隧道,黑暗无边,何时能见到曙光取得温暖,不知道,也毫无希望可言,也不寄予什么希望的,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熬,咬牙切齿地熬,默默忍受着那份冰冻肆虐身体的磨难。

有人说,二十四节气里不是早己讲明了的么?过了年儿一打春儿,不就暖和了么?说得轻巧,也是笑话儿。老师不讲,家长不讲,一个小学生只顾受冻挣扎哩,人在事处迷,哪有心思推敲那些劳什子?又哪知道什么是打春儿什么是开暖儿呀?

当然,也从书面上偶尔会获悉:九九过了雁归来。私下里认为,人类就是那侯鸟,如雁,雁归来时,天就暖和了;也唱《闪闪的红里》里潘冬子妈妈所唱的《映山红》中的词句: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红军来,漫山开遍映山红。心知那红军是人民的军队,是好人,他们来了,就会带给人民很多好处,人民就会有好日子过,映山红也一定是很喜庆又带暖意的花束,我特喜欢她,可我生长的地方是大平原,无山,也根本见不到那美好的又给人带来希望与暖意的鲜花,映山红在哪儿呢?不知道;也吟欧地诗人雪莱的诗: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么?春天在哪里?远不远,谁知道呢?身临其境受着冻,这倒是实实在在的!别的囫囵吞枣,糊哩糊涂,似梦若幻,不提也罢。一句话,以上那些名言名句,都是理论上的概述,具体寒冬的尽头在哪里?对我小小的心灵来说,认知不了,也根本弄不明白,更不会知道她的来龙去脉。

愚钝若吾,真是可悲可叹又可笑了!只该咱命运多舛受冷捱冻。

我常想,人是喜阳爱暖的灵长类动物。没谁特好亲近寒冬的。也就是说,人多喜欢暖天。但烈阳下的炎炎盛夏,又热得汗流浃背,也受不了,反而也讨人厌。具体说,人喜的多半是那些不冷不热的天气了。

我们所居住的地球北温带,偏偏四季分明,一年一度,想躲去哪一个寒冬也是万难,那可恶的冬天,总是不期而至不招自来,任妳千能万智,使尽千方百计,想逃避也逃避不了的。

冬天里,我极钦佩那些精瘦的青年才俊,火力四射,着薄薄的一层二层单衣,嗟呵嗟呵着就可安然过冬;我又极羡慕那些窈窕的风尘女郎,大雪飘飘的天气里,雪飞如花,遍地落英洁白,她们赤脚拖着玻璃凉鞋儿,咔嚓咔嚓,下肢却穿得遛薄儿,甚还光裸了洁白的玉腿儿,仅慵懒地披一件不伦不类的上衫,也不系扣,肆无忌惮地大敞着,立于街头嗖嗖的寒风里,招招手,若温柔的小兽似地嘶溜一下蹿上出租车,便喜笑颜开地以其极端火热的胸膛去迎接她们预约好的贵客去了。我常纳闷地扪心自问:难道他们都不怕寒冷不惧冻么?难道她们一个个都是特种材料做成的?而非父母生养的血肉之躯?

反正,我一路坎坎坷坷走来,几十年春夏秋冬穿过,我感觉,我是极其讨厌冬天的!

无论哪一年的冬天到来,我都讨厌。无论哪一年的隆冬来临,我都特别被动地疲于应对,一筹莫展。

直到去年冬天,单位胖头目少心缺肝地安排我去新开辟的小区西南大门值勤,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这是我赖以生存的衣食所在,在这里,歪打正着,我对冬天的不良认知,才稍稍有了改观。我感慨,活了大半个世纪丶再有几年光景就要整整一甲子了啊的我,才在闲暇之时,特意开始逐摸冬天何时是尽头的这个长期困扰我与我生活息息相关的特大疑难课题。我有事冇事都仰脸儿专看太阳,天空的那轮太阳,是被大道南面另一个小区的一栋几十层高楼挡住了,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美不外现,我所站立的地方,一天到晚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阴天蔽日之中,我就这么天天在阴暗冰冷处寻找那太阳之光,久而久之已成习惯,在这习惯之中,又像古时的天文学家郭守敬研究日咎日斜一样,不时地在地上虚虚地划着道道儿,一下两下、三下,并细致入微地推理着那阳光在南北回归线之间的区域内是如何静静地左右滑动的,一天一天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日积月累,我终于等来了日光漫过高楼之巅而洒脱地把那稀罕的光子直射到我身上的那一天。

那一天,就是新年的正月十五日。

这一天,特别有意义。不因它是人间习俗上的元宵节而留意它,而是它给我带来了充分的温暖,把和煦的艳阳洒在了我身上。更是它郑重地告诉我,从正月十五日起,我的冬天与寒冷就此将告终了!我此刻的心境是何等地欣喜若狂又是何等地心花怒放啊!实在是难于摩状,却又真真切切地手舞足蹈、放声歌唱翻身农N得街坊,边区的天是艳阳天了,其欢快之情确实溢于言表!

今年的冬季,我仍立于这阴冷的寒天里,但心底已卸下了太多的恐惧。我知道,仨月俩月过去,坚持着,到了那来年的正月十五,我不受冻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抵御这仨俩月的严寒,从今日算起,无非不就是总共才那么七八十天么?大不了,穿戴厚实些,做到全副武装:皮质面儿的厚棉鞋、绒裤四件套,再加石墨烯的保暖护膝,上身四层绒衣,外加大毛领子的驱寒厚大衣,双手不离绒手套,头戴制式无檐棉帽,耳裹自升热护罩,对待这个冬天,将何寒之有?

曾经恐惧的一串串儿严冬哦,虐我苦我伤我害我百般难为我…而如今,我还怕得了尔什么?!

12月7夜8点半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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