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奇姆,不聊聊凯奇姆我始终觉得不是滋味。
他粗鲁、暴虐、易怒、爱极了高声叫嚷,像一个未开化的野蛮人。常年喝酒,时而大醉,爱打猎,文化程度极低,和新的文明世界格格不入。乡野村夫。他像一个惊弓之鸟,始终嫌厨师父子跑得不够远,饭店名字太意大利化。命运也极其不宽待他,他的一个失误害死了罗茜,又一个疏忽害死了多米尼克。他自杀的方式都那么粗暴。
你永远可以相信凯奇姆。这是多米尼克多小丹尼说的,在小丹尼误杀印第安人简之后。凯奇姆除外。这是最后一面时,六罐装给丹尼尔留下的话。最原始的外表下,藏着人类最热诚、最原始的一颗真心,一生不负。
挣扎几天后,还是写下“《绞河镇的最后一夜》如常”这篇小学生作文的原因在于,我不再尝试用一晚上或者稍微长一点的时间来复述约翰·欧文构思很久的故事。我无能为力,同时我也不希望一点点的剧透来打扰你读书的兴致。
追凶和躲藏不是这本书的重点,卡尔警官的追凶未免慵懒,他几乎只在你快要忘掉他的时候,用不同的面目出现,有时候只是见到了和绞河镇有关的人罢了。他像是个不得不搬家的原因,因为他可能要出现,所以丹尼尔夫子要搬家。
搬家之后呢?生活,如常的生活。
多米尼克又在一家新的饭店里工作,饭店里可能有个比他更厉害的厨师,可能没有,饭店可能是他的,可能不是,店名可能意大利化,可能没有。总而言之,对多米尼克来讲,新生活就是,换家餐厅工作罢了,始终如此。丹尼尔在一个新地方写作,或者学习写作,他的书可能出版了,可能没有,他在写的书可能受到赞扬,也可能是批评,他在教书,也可能没有。他们的生活随着丹尼尔的作品越来越受欢迎,多米尼克会做的菜品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富足,他们身边总有情人,即便是在最贫困的时候。厨师多米尼克和作家丹尼尔的生活如常,他们常常跟凯奇姆联系,六罐装代笔的信、电话、传真,凯奇姆是他们远在异乡的亲人。
有很多事情不断惊扰着他们的生活,因为搬家而产生的新情人的到来和老情人的告别,丹尼尔儿子乔的到来,乔母亲凯蒂的离开,读者的信,作品受到的褒贬,乔、多米尼克、凯奇姆的死亡,天空女士的突然降临。这是个悲剧吗?除了乔的死亡之外,好像也并不像是。凯蒂向来就是个自由的灵魂,多米尼克被卡尔枪杀时八十多岁,他大声喊叫着,保护了自己的儿子,他的遗言是从一位中国厨师那里学来的:舍不得;他带着笑离开的,卡尔弄不明白。凯奇姆死于自杀,像是完成多年的夙愿,罗茜托她照顾的两个人都不再需要照顾,他要去赎罪,赎一个多年前醉酒后小失误的罪,此时,他也已经老态龙钟了。况且,丹尼尔遇到了一直想再见一面的天空女士,即便我认为天空女士只是暮年的丹尼尔惟一一个多年来想见却没有见到的人,和父辈比起来,丹尼尔的爱情不值一提。但是丹尼尔在失去一切亲人后,仍然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写作,新书会献给谁呢?
约翰·欧文在后记中说,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悲惨的命运安排给了丹尼尔。我想也大抵是这样吧,当我看见伤痕累累的“英雄”—凯奇姆的功勋犬—出现在丹尼尔身边的时候,我想到雷蒙德·钱德勒《漫长的告别》里面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在黑暗的小巷里被人做掉,没有谁会觉得他的生活陷入了万丈深渊。那时,丹尼尔的生活就像极了这样。
可我要说的是另外的东西。约翰·欧文按地名呈现出来的一幕幕的开篇并不是一次次悲痛和动荡,每个新章节,他都会为读者呈现一个已经安定的状态,在搬家以后,在亲人离开以后,经过没有被书及的一段时间,厨师父子的生活已经又一次安定下来。然后,在丹尼尔写书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带读者回忆离别。悲伤是常有的,尤其在一个个忆及故人的瞬间,身边的一切事物都会勾起怀念,况且,一个作家,又不得不反复的忆及那些事。但你一定得注意到,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悲伤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如常般的,厨师继续在餐厅工作,作家继续写书。
约翰欧文几乎是我见过最会写开头和结尾的作家了,当然我见识浅薄。他在原木之下的结尾处这样写道:如果说这一刻,绞河镇也感到躁动不安,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话,或许它也该带着男孩的尸体继续前进了。继续前进,有时候觉得这才是约翰欧文真正想说的,在有些什么就,带上男孩的尸体。破败、衰老、腐朽、残破、落后,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染上这些特质,而不仅仅是以原木漂流为生的绞河镇,我们要不断的逃离,不断的告别,像有什么在追逐着我们,也许还有些负重或者是内疚和亏欠,带上吧,都带上,然后继续前进。
我不感叹命运的暴虐,只是明白一切都终究会离开,剩下的还将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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