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艺术家呢？就是爱着痛苦的一群人。
私以为所有艺术最高境界其实是指向潜意识。越接近潜意识的艺术，越纯粹。
比如文学中的诗，语义可以多种解读，一种意象可以引发多种感触，即使断字不同，也会有微妙差异。越是好诗，越可以引起多种共鸣，接通各种人的潜意识。失恋的人读到爱情，事业不顺的人看到人生，病魔缠身的人找到勇气，犹豫不决的人摸清方向。
与文学相比，绘画在这方面有先天优势，我觉得画是意识的浓缩体，可以指向语义到达不了的微妙之处，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以我的经验（当然我那几笔涂鸦当然连艺术的门都看不到），笔尖触纸的瞬间是一种直觉体验，完成的结果比起文字有无法预知性。传闻达芬奇画好蒙娜丽莎后却不肯把画交付雇主而自己保留大概是这个原因，作品完成后超出想象，创造了接近神的世界，这个是画家自身也无法控制的。
而音乐，音符直达心灵，是最高境界。沉迷音乐的人大都极端敏感，有神经质的气质。这大概是为什么音乐家短命的原因，一生心绪太繁，损耗太多。音乐青年对我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可能是由于我本身过于理性，缺乏一种跃动的激情。与绘画相比，音乐更像一种瞬间的灵感，同时也需要即兴表达，绘画其实是一种理性的可以被反复修改的艺术。
艺术电影有梦的特征，兼具空间表现与时间流动地双重功能，其展现方式非常接近梦境。一个高明的导演，可以将电影剪辑得成为一种直觉体验，而不是以情节推动，情节性的电影调动的是人的理性思维，这大概也是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最初的分野。我大学时代看过很多欧洲的艺术电影，感觉是你无法具体说出这电影表达的是什么，但总有一些场景或镜头印刻在脑海里，在生活的某个时间点闪回式播放，引发某种深层的因被遗忘而陌生的体验。
日本的音乐界大师谷村新司曾在一个节目上说每个人都是音乐，即使他不唱歌不会演奏乐器，也是音乐。我是凭他这句话断定他的音乐素养到达了大师级别，就好像钱钟书回答为什么你如此专注于学术，他回答“因为好玩”一样，画家眼里凡物都是画，诗人眼中一切皆可入诗，导演看来进入眼中的全是素材。所有领域的最高境界都是哲学。
哲学为何物？我的回答是“不能说但放之四海皆准”的那个就是哲学。
科学界的泰斗爱因斯坦同时是小提琴家，20世纪的艺术大师达利心理学的素养极高，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同时也是一名科学家，中国三国时代的诸葛亮是政治家同时也深谙精巧器械制造，新中国的开国总理是出色的外交家同时在艺术方面也称得上鉴赏家。
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自然要勤学苦练，但能否登得上“那一步”台阶，或者用道家的说法能否“得道”，还要看悟性。
所有艺术，最后通向人格。
无人格境界的人，做不出一流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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