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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我知道,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作者: 柚子西西Darcy | 来源:发表于2018-07-22 09:41 被阅读2次

刚读了王尔德的《年轻的国王》,在这“欲动身先汗如雨”的暑天,竟然觉得背后直渗出丝丝凉意,在故事的结尾,却又似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流过。

这故事里的国王和《我不是药神》里的程勇,有些类似。

国王,16岁,美少年,登上王位后发誓要追寻他眼中所谓的“美”——精致衣服和贵重珠宝。他最关心的是“那件用金线织成的王袍,还有镶着红宝石的王冠,上面镶有一排排、一圈圈珍珠的节杖”,于是围绕着这三样东西,他分别做了三个梦。

第一个梦里,他站在屋顶低矮的纺织阁楼里,看见苍白的、瘦弱的,看上去病恹恹的孩子,憔悴的,因饥饿而颤抖的女工,在这潮湿而充斥着可怕臭味的房间,日夜无休地纺织着。

第二个梦里,他躺在一艘巨大的帆船的甲板上,看见衣不蔽体的奴隶们用干瘦的手臂划着水,黑人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们身上。黑人把一个最年轻的奴隶被抓了起来,用蜡封住他的鼻孔和耳朵,在他的腰间绑了一块大石头。年轻的奴隶疲倦地爬下楼梯,消失在海里。当他浮出海面时,带来了一颗又一颗美丽的珍珠。最后一次,他带来的珍珠“就像满月那么圆,就像启明星那么白”,但是他倒下了,倒在甲板上时,“血就从耳朵和鼻孔里喷涌了出来”。

第三个梦里,他穿行在一片阴暗的树林里,他看见无数的人们在奋力地寻找着什么东西,有的“像蚂蚁一样爬上险峻的悬崖”,还有的是在地上挖了深坑,另外的又在沙里摸索。然而“死亡和贪婪从一个黑暗的洞穴里看着他们”,一次一次的,将多数人的生命带走,最后,所剩无几。年轻的国王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哭了,他询问一位朝圣者,他们是谁,在找什么?朝圣者回答:“在找镶在王冠上的红宝石。”

在加冕礼那天,这三样东西都送来了,而国王一件都没有穿。他说:“我的袍子是在悲哀的织机上,用痛苦苍白的手织成的。在这块红宝石的芯子里有鲜血,在这颗珍珠的芯子里有死亡。”

他把他的三个梦境告诉他的臣子,告诉主教,甚至告诉百姓,但没有人理解他。因为“这世界的担子太重了,不是一个人可以担负得起的;这世上的悲哀太多了,不是一颗心可以承受的。”

年轻的国王不为所动,毅然决然承受这一切。于是上帝为他加冕,荣光充满了教堂。这时的国王,就如圣洁的天使一般。国王显然是属于剥削阶级,这三个梦境给了他被剥削阶级的视角,于是他开始能看见所有的人了,他的心不再只装着自己,这时他知道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他有关。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如同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一样,然而这世间的苦难却不会消失,总有人站在生活的门外,苦苦寻求着那一丝生的希望,在电影《我不是药神》中,这样的典型人物有很多:因为有了儿子而想要活下去的年轻父亲吕受益,侠义心肠却因病不敢回家的热血青年黄毛,为了给女儿治病不得不去夜场跳脱衣舞的母亲思慧,看似温和软弱却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老刘……

主角程勇,一个卖印度神油的小商贩,上有老下有小,也在生活的夹缝中苦苦挣扎。而吕受益,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他的整个生活状态。为了生活,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印度购买仿制药,因为巨大的中国市场,他成功拿到了代理权。药不停,钱不停,赚大发了。随着高利润而来的,自然是高风险——警察到处在追查贩卖仿制药的药贩,他面临的将是五年十年的有期徒刑,甚至可能是无期徒刑。他退缩了,因为他“上有老下有小”,他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所以在那个雨夜,程勇说:“以后我不卖药了。”这句话就像冰冷的雨点,砸进了无数病友的生活里。老吕面色发白,却还抱着一丝希望,故作镇定地说:“你开玩笑的吧?”黄毛攥紧酒杯一饮而尽后狠狠砸在桌上,鲜红的血在手中四溢,冷冷地说:“我谢谢你。”思慧眼眸低垂,眼神黯淡无光,无力地举起酒杯说:“谢勇哥。”黄毛、思慧、老刘离开了,老吕知道,程勇说的,不是玩笑话。老吕起身,戴回了他的三层口罩,走进雨中,他高瘦而又佝偻的背影,凹陷的脸颊,失神的模样,在雨中显得那么苍凉,他似乎没办法再抵挡这些风雨了。

一年后,程勇事业小成,有房有车,日子也过安稳了。突然,老吕的妻子找到了程勇,苦苦哀求程勇再带药,老吕进入了急变期,已经快不行了。程勇的内心也很挣扎,他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放弃他目前的安稳的生活。可是当他看到老吕奄奄一息的样子,听到他清创时痛入骨髓的悲号,他决定,他要重新卖药。老刘回来了,思慧回来了,甚至黄毛都回来了,但是,老吕,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时,仿制药与高价药之间的博弈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警方已经获得了相当的线索。黄毛为了保护程勇,驾驶着装有仿制药的货车与警方周旋,最后却意外亡故。已经买好火车票,期盼着家人团聚的年轻小伙子黄毛,也永远回不去了……

两次生离死别,让程勇彻彻底底地懂得了这种切肤之痛,他知道了,他是他们的希望,他知道了,他们的痛楚与幸福,与他有关。他义无反顾,甚至倒贴钱,也要继续卖药。最后,判刑五年。坐在囚车里的他,看见了无数的病友,就站在道路两旁,一个接着一个,摘下口罩,向他致敬,最高的致敬。老吕,黄毛也出现了,他们带着温暖的笑容,望向程勇,程勇流泪了,带着笑。

所以程勇和年轻的国王到底类似在哪里呢?

他们一开始都只关心自己,国王关心自己在加冕礼上的服饰是不是最华贵美丽的,程勇关心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困境能不能解决。他们面临着同样的质疑:“这世界的担子太重了,不是一个人可以担负得起的;这世上的悲哀太多了,不是一颗心可以承受的”“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三个梦境,带国王进入了下层苦难人民的视角;两次生离死别,让程勇感受到了这种切肤之痛。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句话出自鲁迅先生的《这也是生活》。固然,这是一种崇高的精神,大悲大悯。很多人也许会认为,这离我们太远了,但其实,这句话不止那么简单。年轻的国王不算普通人,他是童话故事的主角,有崇高精神,有大爱大悲大悯,没错。但是,程勇是个普通人,他一开始卖药,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利润,但是后来的转变,是因为他开始明白了,其实我们个人的命运,并不是独立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它和无数人的命运关联在一起,他也有大爱大悲大悯。我们生于这个世界,就注定是这世界的一部分,程勇,不是“神”,他是人,他的人性散发出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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