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犟种（小说）
文/张守权
引子
王大犟种死了！
王大犟种死了！
这个消息仿佛松原地震一般很快便震动了整个郭家屯，昨天一整天，人们竞相在威信群或朋友圈里转发这个重大消息以及相关的短视频，街谈巷议的人们都在以谈论这个让众人倍感轻松的话题以彰显自己消息的灵通。人们议论最多的当然还是王大犟种为什么三十多年来一直住在那三间破旧的砖挂面房子里，他的两个完蛋儿子及败家儿媳该怎样分配他的几十万丰厚遗产，以及与他近两年搭伙的小他近二十岁的“小媳妇”是否会与两个儿子争夺他的遗产等热点加敏感的话题。
今天早晨出殡前，遗体告别时，在周围嘤嘤的或真或假的哀泣声中，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挤进人群靠近棺材边，隔着厚厚的棺材板向棺内探望，只见王大犟种十分安详的卧在棺底，身上盖着一块时下流行的金黄色尸布，他紧闭着双眼，而那张嘴却因自己的龅牙太大而没有闭上，其实，身边的人谁也未见过他闭嘴的样子，也许是他本人平时话语太多的缘故吧。他的脸色依旧黄中透黑，与生前没什么两样。胡子显然是死后被新剃的，剃得很不干净。他的上身穿着一件时下死人流行的紫色的寿衣，他曾多次说过死了要穿貂进棺材的。这倒让我忽然想起与王大犟种的衣服有关乃至衣服以外的许许多多的故事......
一、两分钱的爱情
四十多年前的一天早晨，正在准备去地里干活的王大犟种等几个二十左右岁的社员忽然被刘队长叫住，原来在那一年，为贯彻毛主席的“七二一”指示，国家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到大学学几年毕业后，再回到生产实践中去。刘队长对他们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全公社的名额有限，愿意报名者赶快报名。这件事让王大犟种又喜又忧，到底报不报名，犹豫不决。
王大犟种原名王建国，是新中国建立那年出生的。世代贫农，一家老少八口挤在两间低矮的土平房里，他是家里的老大。在文化大革命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因家庭贫困等原因，正在上高中的他被迫放下心爱的书包走进了生产队。三年后，在家里的多次催促下，他终于与邻家的翠香结婚了。
他与翠香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某一个偶然机会让两个人开始好起来了，那是他们都上小学时的某一天，翠香向他借二分钱买橡皮，几天后，当翠香拿着崭新的当年新制的二分硬币还钱时被他拒绝了。那时候懵懂未开的他只是感觉翠香平时总爱帮助妈妈做活，出于感激他便不想要那二分钱了。他用双手推了一下翠香递来二分钱的手，对她轻轻说：“不要了！”而当他满是黑皴的双手接触到翠香细软白嫩且微带发烫的手时，忽然感觉好像过电一般。他愣了一下，瞬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眼睛直盯盯的看着翠香。而翠香也好像有了与他相同的感觉似的，双眼也直勾勾的看着他。直到他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迅速把手从那温热的接触中抽了出来，果断结束了那段似乎可以嗅到对方体香的迷梦，回过头来逃命般的跑开了。
多年以后，王大犟种还清晰地记得， 那一天的太阳好热好热。
自那以后，翠香一旦有点背花篓、挎筐、耪地等体力活，他只要碰见，就会主动替她分担。而翠香也常常会把家里分给自己的煮鸡蛋、烤苞米、炒瓜子等好吃的悄悄带出家塞到他的手中......婚后，翠香常常对王大犟种说自己就值一块橡皮钱，王大犟种只用了一块橡皮就把她这个黄花姑娘轻易骗到手了。
很快家中便添了两个孩子，他们并没有与父母分家，而是住在外屋靠北侧另外兼并出的一间小屋里。日子虽然清贫，但王大犟种两口子却时刻都能体会到这家庭和谐的甜美与幸福。这次如果报名上了大学，那就意味着撇下老婆孩儿都不管了。
他请爹妈拿个主意 ，爹妈说，不管。
他决定找刘队长定夺，刘队长说：“你小子算一算，上大学多说四年，少说这大专才两年，回来那可是国家的正式职工了，可不像现在这样整天介搁这地垄沟里捡豆包了！”
“这个我倒是考虑过，只不过这样一来，老婆孩儿可没人管了！”王大犟种说。
“这个你担心啥，你老婆搁队里也能顶个劳力，再说了，家里还有那哥几个呢......哦！我知道了，你小子一定是怕耽误了办那个事儿，哈哈哈----”刘队长开始大笑起来，“放心吧，上大学也不是蹲小号，还能放寒暑假呢，平时还有礼拜天呢。”
刘队长的一席话让他顿时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的报名很快被队里通过，然而在公社那里却被搁置下来。这时候，队长悄悄找到他让他给负责此事的公社书记及革委会主任送点礼。他问送什么？队长大声训斥道：“你他妈的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连送礼送啥都不知道？告诉你，办这么大的事，最起码也得四盒礼，两瓶白酒、两瓶罐头或者槽子糕啥的......”
工农兵上大学邮票
王大犟种答道：“哎呦妈呀，可吓屎我了，两个人都送，这不得十好几块钱呢？”
刘队长说：“哎呦我说，你真他妈小抠啊，简直是扣腚眼子的扣，你办这么大的事花上这两个逼子那可太直个了！”
王大犟种怯生生的说道：“俺家也没那些个钱呐！就连俺媳妇都是白给的，一块橡皮就换来了。”
刘队长说：“没钱我借你！”
“我，我怕还不上！”
“真他妈的是个犟种，榆木脑瓜子，那你就他妈的等着吧！这年头不送点礼，还能推荐你上大学？推荐你妈个腿吧！”刘队长怒骂着走了。
二十多天后，令刘队长意外的是，他竟然接到了让王大犟种去省里一所师范大学上学的通知，他还听说公社书记的儿子这一次竟然落选了。这犟种也真他妈的有尿，刘队长想。书记的儿子竟然未能竞争过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这让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是王大犟种县里有当大官的亲戚吗？还是其他原因？（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2017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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