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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东莱博议·颖考叔争车》

白话《东莱博议·颖考叔争车》

作者: 不居居居士 | 来源:发表于2024-01-02 07:4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译文】

道(被宋朝人称为理)充斥宇宙就像元气充斥万物一样。一元复始的春天,元气散播于万物,根也好,茎也好,枝也好,叶也好,华美艳丽、芬芳宜人,虽然万千姿态,又何尝有两种不同的元气呢?道(被宋朝人称为理)在天下遇到父母就呈现出孝道,遇到君主就呈现出忠义,遇到兄弟就呈现出友善,遇到朋友就呈现出义气,遇到宗庙就呈现出敬意,遇到军队就呈现出严明,伴随着不同的事物就产生不同的名称。名称即使有成千上万,但是其本质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元气不是两种不同的气,真理也不是两种不同的理(其根本都是一个道)。事物秉承元气发生偏颇,所以呈现在事物上的道理也看起来有偏颇。人类秉承的元气是完美无缺的,所以表现在人类身上的道理也是完美无缺的。事物得到的元气有偏颇,不是事物的过错,是元气不全造成的。但是,人类秉承天地完美无缺的元气,完完整整得到天地的真理,有能力推而广之,有能力穷尽世间一切事物的本源。然而,人类却无法做到这一点,这难道不是人类的过错吗?

颍考叔因为孝道闻名于郑国,仅用一句话就挽回郑庄公孝敬母亲的本心,确实值得表彰。假设能够推而广之,那么这种孝心就充满天地之间,横亘四海之上。只要是天下的道理,就没有跳出孝道之外的。为什么颍考叔在讨伐许国的战役中,却为了争夺一辆战车,而惨遭杀身之祸?太可惜了呀!颍考叔与郑庄公应对孝道的时候,温和、良善、和乐、平易,表现是多么中和呀。但是,到了他与子都争车的时候,蛮横、暴戾、推搡、争夺,表现是多么暴躁呀。同样是颍考叔一个人,前后差别如此之大。面对郑庄公赐给食物的时候,就想到自己的母亲。面对发放兵器的时候,难道就突然忘记生身母亲了?面对饭菜不舍得吃肉的时候,就想到自己的母亲,到了争夺先锋战车的时候,难道就突然忘记生身母亲了?前面就想着母亲,后来就忘记母亲,这是见到好吃想起母亲,见到战功就不想母亲了。

如果颍孝叔能够把伺奉母亲的敬意拓展成对宗庙社稷的敬意,就一定不敢在誓师大会上争夺先锋战车了。如果颍考叔能够把伺奉母亲的严谨端正,拓展成治理军旅的严谨端正,就一定不敢裹挟先锋战车奔跑在大路上了。正是因为不能一以贯之,推而广之,所以,最初虽然得到纯孝的美名,最终却未能幸免,反而成为好勇斗狠危及父母的反面典型。

有人认为,颍孝叔在伐许的作战中,轻身舍命冲锋在前,立下“先登”之功,难道也不能算是尽孝道吗?我的回答是:争夺战车,是虚荣自私,是不孝。立“先登”之功,是奋勇杀敌,是大孝。爱自己的身体发肤,是伺奉父母的孝道;舍身立功,是伺奉君主的忠心,忠孝岂能是两种不同的道理?曾参认为:临阵对敌没有勇气,就是不孝。那么颍考叔的奋勇争先正是曾参所说的孝。然而,颍考叔并没有因为“先登”被敌人所杀,却死在同伴子都的暗箭之下,死在了私仇之上,而没死在公义之上,这就是我惋惜他不能把孝心推而广之的的原因所在了。

过去,左丘明曾经用“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这句诗,来赞美颍考叔。现在看来,颍考叔能够放弃吃肉却不能放弃争车,他的孝心有的时候就消失了。颍考叔能够化解庄公与母亲的问题,却不能化解子都“小心眼”问题,这又说明他的孝心并不能给同伴带来福祉。颍考叔泉下有知,反复思考左丘明给他配上的这句诗,能不惭愧吗?

《东莱博议·颖考叔争车》

理(先秦议道,宋儒论理)之在天下犹元气之在万物也,一气之春,播于品物,根茎枝叶,华色芬臭,虽有万不同,然何尝有二气哉(注:[文中子中说]地有二气则洩,人有二气则病。)理在天下遇亲则为孝,遇君则为忠,遇兄弟则为友,遇朋友则为义,遇宗庙则为敬,遇军旅则为肃,随一事而得一名,名虽千万,而理未尝不一也。气无二气,理无二理,然物得气之偏,故其理亦偏,人得气之全,故其理亦全。物得其偏非物之罪也,气之偏也,至于人则全受天地之气,全得天地之理,今守一理而不能推,岂非人之罪哉。

 颖考叔以孝闻于郑,一言而回庄公念母之心,固可嘉矣,使能推而极之,则塞乎天地、横乎四海(注:[礼记祭义]曾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薄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者也。)。凡天下之理未有出乎孝之外者,奈何伐许之役反争一车,而杀其身?惜哉!其与庄公问答之际,温良(注:[礼记儒行]温良者仁之本也。)乐易(注:和乐易近。),何其和也。其与子都斗争之际,忿戾攘夺,何其暴也。一人之身,前后如此,当赐食之时,则思其亲,至授兵之际独不思其亲乎?当舍肉之时,则思其亲,至挾輈之际独不思其亲乎?前则思之,后则忘之,是见亲于羹而不见亲于车也。苟考叔推事亲之敬为宗庙之敬,必不敢争车于大宫矣。推事亲之肃为军旅之肃,必不敢挾輈于大逵矣。惟其不能推,故始得纯孝之名而终不免斗狠危父母之戒也。

 或曰,考叔之伐许,轻身以先登,岂亦不能推其孝乎。曰,争车者,私也,不孝也。先登者,公也,孝也。爱其身者,事亲之孝,忘其身者,事君之忠,忠孝岂有二道乎。曾子以战阵无勇而非孝,则考叔之勇正曾子之所谓孝也,然不死于先登之伤而死于子都之射,死于私而不死于公,此吾所以深惜其不能推也。昔左氏尝举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之诗以美考叔,自今观之,能舍肉而不能舍车,则其孝有时而匮矣。能化庄公而不能化子都,则其类有时不能锡矣。考叔三复(注:三复即三思。)是诗,能无愧乎!

 附:《颖考叔争车》 

 隐公十一年,夏,公会郑伯于邾,谋伐许也。郑伯将伐许,五月,甲辰,授兵于大宫(注:大宫,郑国祖庙。)。公孙阏与颖考叔争车,颖考叔挾輈(注:輈,车辕也。)以走,子都(注:即公孙阏,郑大夫。)拔棘以逐之,及大逵(注:都城之大道也。),弗及,子都怒。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庚辰,傅于许,颖考叔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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