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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左瑞的故事
富有。
一无所有。
南希随在领路人身后走着。
两边的奢华缓缓向后退去,如果站在多年以前,这定是一场荒谬的梦境,铺满了浸透鲜血的生金。
心底泛出隐隐的焦躁,自己还一度试图回想这焦躁产生的原因。
可怜了一切将要发生的。
是陛下所下命令。为战争胜利而办的大典,南希要出席演说,在王宫宫墙的高台之上,在都城的全部臣民面前。
大军还未归来,这典礼也算不上庆功。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此番举动另有深意。
艾比在这王宫内和一个每日来配送蔬菜的农夫熟络,她从农夫那了解到外面的情况。新选任的枢机主教接管工作并不顺利,有人说普莱斯主教引上帝震怒,因而上帝降下大火作为惩罚,也有人说那场火灾是人为制造,引得人心惶惶。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散出了信息,在民间口耳相传,称奥尔丁顿公爵夫人实际是被陛下所囚禁,陛下忌惮奥尔丁顿公爵手中的军权,君臣早已不合,战争即将打响。现下人人自危,各地一片混乱。
那农夫经营着一个农庄,他将要关闭农庄离开这里,便在不久前向艾比表明了心意,他有办法带艾比离开,希望艾比能与他同行。
南希问艾比意愿,艾比踌躇而未决断。
在她脱口前,南希就做了决定,最后她将身边所有方便携带的财物都交给了艾比,要她离去,并带上温妮莎携行。
现在吗?
艾比和温妮莎应当已在那菜农拉货的木箱里了,她们会平安逃出,南希只有在这个时候能看晰未来。
转眼已到了台阶下,她和万人的目光,约莫只相差...两丈火焰的高度。
“......杜古拉一战的胜利,是你们的功劳,是奥尔丁顿公爵的功劳,是全军将士的功劳,也是霍隆举国上下的功劳!我们该欢庆,该为这场胜利而振奋。如今军队所到之处,无不展现着我们霍隆的强大!”国王站在高台上,声如洪钟,随着他双臂的抬起,广场上涌起掌声,经久不衰。
温德伊向陛下示意,陛下的目光随即移来,将空气压迫。
他双手放下去,伴着两脚侧转了一定方向。他又抬起了右手,朝向南希所在的通道。
他高声道:“奥尔丁顿夫人就在这里,现在请她上前来,代表奥尔丁顿公爵,为这场可贵的胜利,向你们演说!”
南希没有移动,她听到外面潮水般的掌声,灌入耳朵,响彻着。
不知何人将她推搡,她才硬生迈上了台阶。
一步一步,南希抖了抖右手衣袖,一股冰凉在她掌心坠落,她听到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
太阳光就照在几步外,陛下向人群看去。
南希的指尖已摸到那处尖锐,她举起手,用指肚所触尖锐,朝脸上用力划去。
顷刻间疼痛袭来,排山倒海,浑浑欲出。
血液汩汩淌下,半边脸仿佛牵带着全身疼痛,她不大清醒,手一松,掌中沾了血的宝石就这样滑落。
她没有低头,却能够想象那链银如何拉扯着剔透深蓝,一阶一阶摔落。
卫兵大多还发着愣,有反应快的叫喊着什么,南希却已在此刻一步迈出了阴影。
国王回过头,视线被无序的血红吸引,笑容就僵僵停住,南希罕见,在他脸上瞧到了慌乱。
温德伊喊着士兵,他们冲上前,把南希围挡住。
但人们的目光一直在通道口等待,那画面早在脑海,便是哗然一片,广场上的混乱嘈杂随即开始失去控制。
南希被他们拉回通道内,光线的强弱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环境,连续的变换,让南希感到昏沉。
她握不紧拳头,脚步也迈不开,却清楚知道,自己栽倒下去。
......
“因为奈登是有功之人,不能由贝基国王撕破脸皮,他要等奈登先露出马脚,这样人们的心才会归在他身上。”
“没有女人会将自己的容貌毁坏。”
“他会疯掉。”
......
耳边杂乱吵嚷着,南希似乎做了很长一场梦。
黄色的光钻入眼缝,她反应了许久,不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不明了自己是否还活着,那梦过于嚷杂,让她分不清真实和幻想。
“长矛已划刻在圆盾上,多少人目眦尽裂,不胜数的东西阳光下皆被翻了朝天,你才终于醒了,奥尔丁顿夫人?”
那是粗糙磨耳的声音,南希朝源头望去。
“左...左瑞女士?”她有些结巴,看着倚靠在墙上的黑袍人。
“公爵夫人还真是拥趸众多啊,当场就有人拼了命朝皇室卫兵剑下撞去。”
南希愣在那,没能及时反应。
“要喝水吗?”左瑞向前一步,半张脸才暴露在光下。
南希抿了抿嘴唇,那上面是不平整的裂纹,她便点头,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左瑞俯身执起长颈壶,一手将盖取下,手腕弯了弯,却在不住颤抖,她将水杯递给南希时,水面仍不断摇晃,有几滴清水顺着律动荡出,溅在被衾上。
南希刚坐起身,颤颤巍巍接过水,一边喝着,有许多画面就在眼前出现。
她将杯子放下,擦干嘴边的水渍,才抬眼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阴暗的房间,光线来自墙边的两支蜡烛,没有窗户,也没有进出的入户门,只一架梯子,靠在一侧,通向被遮掩的上层。
在这里,光线无法到达的角落,处处散发着迫人寒气。
“我们现在何处?”南希问道。
左瑞的皮肤不显肉色,在此刻的昏昧下更加骇人。
她说:“一处民居的地下,我们在士兵送你回去的路上劫了你,你的所做造出一片混乱,贝基那老东西顾不上你,我们才有了机会。”
南希伸出手向脸上摸去,伤处大概已上了药,长布条斜穿过半张脸,搭着下巴,一圈圈环绕系在脑后。
疼痛在呼唤她。
“为什么呢?”南希顿了顿,“您刚说,人们为我拼命。”
左瑞似有些疑惑,抬眼瞥她,“为什么?你自己所做,你自己不清楚?”
南希没有吭声,左瑞便背过身去。
“常有不识字的人,找他人读念,口口相传的,被曲解的救赎。人们心里空落,被石头压迫,他们不安,想要反抗,你书中的描写,加剧了他们的渴望。”
“国王派人在查你的身份背景。”左瑞补充道,“阿曼修道院没有你的信息,那批人便启程去了你丈夫的城堡,我不觉得奴人都能受得住拷打,何况我听说,你丈夫在地下室里摆的刑具更为可怖,他们倒有现成的工具。”
南希的睫毛擦在有些遮眼的裹伤布上,很不适应。
汗液在她身上渗出。
她听得左瑞继续道:“他们会带着从你侍婢嘴里吐出来的话,并上真相,呈贡给陛下。从路程来看,这两天就该回来了。你很走运,赶在那些人回来前,给自己谋了条生路。”
“左瑞女士,您都知道?...我的过去?”
左瑞弯腰,把倒下的草筐扶了起来,“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狄鲁人,之后翻看了你的那本书,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南希眼前是第一次与左瑞相见的场景,左瑞曾撒谎庇护过她。
“您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我?”
左瑞在那边发笑,“帮助你?哦不,我只是看到了贝基国王的下场,虽然很模糊,但那是出现在我脑海中,最美好的画面,初见你那天,那画面,又一次在我眼前浮现。知道吗?我们相信命运,才会占卜命运。”
南希觉得,恐怕不曾有活人,见到过她脸上的笑。那与常人不同,没有温煦,却也没有想象中阴森恐怖。
许是南希的目光过于迟钝,令左瑞觉察,她的脸又绷住,“我恨他,巴尔克·克拉伦斯·贝基,我恨他,他的父亲杀光了所有女巫,只剩我和姐姐,姐姐看到贝基的未来,看到他的头颅滚落,他便言说姐姐占卜不准,用火烧死她,我当时站在高台下,烈火中,我同样看到了他的未来。”
“可我不能告诉他,为了我的孤独,我的痛苦,我将用谎言蒙蔽住他的双眼。你可知他为何疑神疑鬼,长久忧虑?因为他始终还是害怕,害怕我才是姐妹中不准的那个。”
“奥尔丁顿,你知道贝基为何先前对你的丈夫放松警惕吗?”左瑞盯看着南希。
南希不解地摇头。
左瑞便赓续道:“因为威尔元帅患了奇病,治不好,能延缓病发的药需要熬煮,那药材逐渐稀缺,稀缺到只剩几株,现如今都在王宫里,成为陛下要挟的把柄。贝基很有自信,他能轻易将那草药毁掉,威尔元帅顾虑着自己生命,也必不会将他背叛。可他兴许忘记了,六十年前,他的父亲就从未相护过元帅的双亲,我若是元帅,我必将这王室推翻,让杀人的言语、旁观的冷漠,都付出代价。”
“六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南希追问。
左瑞的眉头皱起,眼皮耷拉下来,“你不知道六十年的地震?”
南希愣住,她忆起仆人口中的往事,那对被暴民逼死的男爵夫妻,以及人们所说的,可怜的遗孤。
“男爵夫妻留下的孩子,是......威尔元帅?”
左瑞摆开了头,“很少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那事本就遭人避讳。”
她没有再看南希,只道:“贝基已派出士兵,在王城中挨家挨户搜查,你可向你的主祈愿,保佑这房间最好别被找到。”
......
——未完待续——
目 录 | 透过烈火的一半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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