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下女儿的“慢生活”。女儿因为感冒咳嗽，在家小休了近半个月，什么玩具组合，看动画片，享受美食，变得有点“宅”了。今天把她送到幼儿园，差不多是最后一个。早晨在家，她找各种理由不想去，什么幼儿园的包子吃不完啦，中午在幼儿园睡觉做恶梦啦，不梳上一个麻花辫不漂亮啦，等等，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我和她妈联手行动，连哄带吓，恩威并施，总算把她“请”出了家门。女儿的这种慢生活，是在变着法子“耍赖”，真是急死个人哩，真是不要不要的。我所说的慢生活，却另有一些针对性，后面将要详述。那天，把女儿送进幼儿园，开车原路返回住处。时值三月的春天，阳光普照温暖四溢，路旁花草树木含芳吐艳，城里城外一派生机。在工业园区的一条道路两旁，人头高的桃树渐次排开，花蕾花朵绿芽交错绽放。我把车停在道旁，掏出手机，先后对着几棵桃树，从不同的角度拍摄芳容，仿佛是要拍下她们的前世今生。拍完了，又绕桃树三匝，看了又看，嗅了又嗅，却怕不慎碰落一个花瓣，一心想着把这美好的感受摄进眼底，存入记忆，芳香身心。接下来，又在途中走走停停，看花觅景，猎取春色，一如痛饮。金陵城外，高天流云，和风习习，惟我逍遥，好不自在。待到赏花看景心满意足，坐在车上休憩片刻，瞥一眼手机屏上的时间，才发觉时已过午，竟然浑然不知。我在无意当中、率性之间，做起了春天的“奴隶”，却甘愿受到“奴役”，任由一副时光“枷锁”加身，使我生活的脚步缓慢下来。
我猛然意识到，从这个春天开始，慢生活——这个令人神往、有些怀旧意味的生活状态——正向我款步走来。自从毅然决然地走出体制之后，别人风尘仆仆的脚步，已经激不起我内心的风云；别人路上的风景，我已不再引颈举望。不过，令我慨叹的是，过往二十余年，人在职场，名缰利锁，患得患失，焦虑烦恼，使得我对从生命里走过的一个个春天，竟然记忆惨淡，更枉论四季更替中的大起大落、美仑美奂。最遥远的记忆是1990年3月，我从家乡湖南到青海高原当兵。离开家乡的时候，是一派莺飞草长的生动景象。几天后置身于高原古城西宁郊外，却是一派肃杀冬景，沙尘滚滚，草木萧条。终于等到了湖南是初夏的季节，高原的春天夏天一并来了，花开了，草绿了，树木返青了，煞是一番热闹，使得我艰苦紧张的新训，在视角里、在情绪中有了一抹亮色。而这告别这个春天之后，我便和其他众多的平民子弟一样，开启了打拼前程的“奋斗模式”。而这一个奋斗，直至鬓角泛白。同时，又因经年劳顿，加班无度，身体受损，人到中年才拥有女儿一枚。每每到幼儿园接送女儿，小朋友们叫我“爷爷”，使我的尴尬无处安放。究其根源，都是相对于慢生活的“快节奏”导致的。干好任何一项工作，是不是需要快节奏呢。答案是肯定的。无论是“多快好省地”地干还是“撸起袖子加油干”，讲的是目标、激情、效率与结果的和谐统一，而不是某些领导的扭曲的政绩观在从中作祟，最直接的是苦了一帮干活的人。记得本世纪初的一年，我部奉命搞心理工作试点，再进行面上推开。心理工作刚刚铺开，就“跨越式”进入试点经验总结、会议筹备阶段。小半年下来，所有工作都在向心理工作让路，部队工作生活节奏几乎打乱，基层中队的走廊、楼梯、饭堂等处，都张贴上了心里工作的标语口号、名言警句。会议的规模大得很，开会的地点放在高大上宾馆，参加的人员级别自不待说。为了接送站和方便四方来宾出行，把领导的座驾调到省会城市，一台心理工作晚会准备了三个月。而最为搞笑的是，负责抓试点的上级机关的某领导，不是把精力放在指导检查心理工作的实际效果上，而是带着人一遍遍地卡沿途参观点的时间节点，那个认真劲儿使我叹为观止，茫然加盲从！那一年，群众们都在忙疯了，因为所谓的心理工作，不出心理问题，你信么？！而我当时是机关新闻口的负责人，也是因心理工作而起舞，奉命制作的介绍经验的电视宣传片，完全是拔苗助长、添油加醋、过度包装的结果。但这也耗费了我和同事们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使得我们有家不能回，敢怒不敢言。还是因为这个会议，一位分管领导要求我们在十天半个月内制作三、四部宣传片，我直言这办不到。该领导再没勉强，我以为没事了哦。但不曾想，几年之后，我被穿了小鞋儿，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尽管我在他的手下工作很卖力、对党很忠诚。开会那几天里，我入住会议现场。凌晨四点，我的处长就打电话，把我从床上“赶”起来。轰轰烈烈的经验交流会后，这项工作就不可避免地“萎缩”了，唯一得到好处的是，个别领导提升到别处了。就是这位被提拔的领导，我作为一名机关小卒，他刚来时，我奉命到他办公室报告了一次工作，他很亲切地问我姓甚名谁，使我大受感动。几年后，我又一次到他办公室报告工作，他依然很亲切地问我姓甚名谁，令我大倒胃口。举此一列，不想多说。要是细细盘点，定然泪流满面，不是为我个人委屈，而是替众位战友难过。还是想说，GX流毒之下，有人在大肆地搞投机主义、做表面文章、扯虎皮拉大旗，等等，其目的用意不言自明。因为流毒，我等或受污染或受影响，亦难幸免，不一而足。在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横行的日子里，对于机关干部而言，而所谓的工作节奏，就跟上了发条一样，那一种亢奋状态，至今想来，往好里讲，是脑子里缺根神经，往孬里讲，是一群被动的鸭子，在一条逼仄小路上，被人驱赶着往前奔，飞又飞不起来，只听得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我作为新闻口的负责人，发稿任务十分繁重，加之自己也有功利心，所以也成了一名“帮手”，在此应该做出一些忏悔。往事历历在目。记得连续两年的大年初一凌晨，我带着干事赴京送电视新闻稿，只为了在初一晚上播出主要领导除夕俯身慰问的画面，为提升领导形象或者说是“作秀”，提供快捷、到位、精准的服务。当然啦，其它单位也有这么干的。而十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个别领导后来重重地跌落了，在此不议。写到这里，我要再提一下赴京送稿的大年初一。其中一回，母亲从老家赶来和我过年，结果只到了上大年初一，我就不见人影了，多年后她还感叹不已。坐在去往北京的空荡荡的火车上，窗外雪花飞舞，雪景美不胜收，而我却无心观赏，只希望火车快点再快点。之后，马不停蹄，打通了发稿关节，晚上某个时段，新闻稿能顺利地播出了。直到这时，我们才感觉肚子饿了。可大年初一晚上，整个北京城空空荡荡的，接待我们最多的只有寒风，餐馆几乎关门了，更别提小吃摊了。我们沿着大街上走啊走啊，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兰州拉面馆，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们各要了一碗拉面，点了几个小菜，我们在北京度过了大年初一。可悲可笑的是，我们还被所谓的“成就感”鼓胀、激荡着，一如高飞在崇山峻岭间的“翼人”。
记得一位西方哲人曾经说过，未经审视过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而在那个时候，我还沉浸于这种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全然不去想想其中的意义，更没有想过停下脚步“回头看”，一度认为“工作狂”是最佳的人生状态，对“只有灯火通明才能前途光明”的高论点赞。从而，我那宝贵的青葱岁月，在历经若干年的职场生活后，变得芜杂、模糊、混沌和粗糙，并将个人与时代的局限性结合得紧密、“完美”，几乎失去了自知之明与对生活的判断力。待到终于有一天，你在秉承上级旨意努力工作时，却有人把你看成是XXX的人时，我在震惊与愤懑中“拂袖而去”。正常地履职尽责地工作，我断然是无悔的，即使是鞭策我背，疼痛难忍，我也定然奋蹄前行，无怨无悔。但要为了某些个别人物，“本人不伺候了！”我是要果然地选择当下的慢生活的。
总之，我成了一个闲人，我把自己弄成了一个闲人，我过上了在别人看来很边缘的慢生活。但是，这种慢生活，是我所选择和向往的。我可以在无限的春色里，把水边的柳丝读成心灵的诗行；我可以在炎炎的夏日里，汗水涔涔地去访问名山古刹；我可以落霜的秋日里，摇动故乡小河里的渔船的桨片；我可以在阴冷的冬季里，静坐在一家茶楼或咖啡馆里，打开电脑写一段笔随意转的文字……总之，让时光流淌在与世无争的角落里，让生活存在于名利之外的自由里，让未来定格于阳光朗照的澹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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