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释千凡.其一
“天哪……战争史这么无聊的课也坐在最前面？”公共大阶梯教室内，两个女生窃窃私语着从坐席区间的走道快速走过，直走向最后排的位置。“你刚转专业过来，有所不知，那是军学院0124级的卷王，不管什么课都坐在最前边！”她的女伴回答道，哀叹起来，“可恶……为什么从我们这一届开始，所有学院都要修这种课啊？”
两人所指的，坐在最前排的学生正低头读着书，腰板挺得笔直，一双栗色的丹凤眼快速扫过书本，清晰的下颌线瘦削的瓜子脸褐色的过肩短发整齐到了几乎一丝不苟的程度，发梢微微泛着金黄，这让她的头发看上去像是大把的玻璃导丝。
而在她身边，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座位全部空空如也，这也让她能够把东西放在邻座上。她的学生证正面朝上，其上是光刻的信息：“夏默恒，0124级军学院，兵器工程”。
虽说战争史似乎的确是军学院学生最应该修习的课程之一，但作为联邦最高学府首府学园旗下的军学院本质上还是以研究理工类学科为长，其特殊之处在于对学生采取军事化管理制度，且毕业后就业去向多为军工科技研发，所以战争史课自然而然成为了一门“水课”，坐在后排的大批学生中也不乏身着仿军制制服的军院学生。
“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上课。”讲台上的老师只是淡漠地扫视了一眼台下的学生，便低下头开始摆弄多媒体教学系统。这样的水课，不仅学生不会认真，老师也往往不会拿出全部功力。
……
秋庭言拧转两圈钥匙，打开寝室门步入房间内，取下双肩包后，耸了耸酸痛的肩，叹了口气，走向自己的书桌。
首府学园作为联邦的一等学府，在充沛的资金加持下，住宿条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奢华。每间寝室居住两名学生，房间都铺设着如镜面般光洁的打蜡原木地板，左右两侧是对称的一张书桌、配套的书架与一座宽大的单人四柱床，四壁做了考究耐用的墙艺，而天花板吊顶上装有吊灯和射灯，将房间内的亮度调节得适合读写。再向里，则是开放式阳台和干湿分离的独立卫生间，配置了可以自由升降调节的衣架组。
虽说住宿条件优越，但实际上，大部分学生能够享受的时间并不多。联邦第一学府的学生们被寄予了成为“复兴之光”的期望，授课所用的教材、课程结构的设计都与联邦的其他高校完全不同，课业压力自然也是大于一般高校学生，能够留在寝室的时间，往往也就是睡觉的时间。
当然，体现出学业压力的课程模式也有所不同，主要分为两种：数量多难度小与数量少难度大。秋庭言属于前者，而她的室友宫兰诗则属于后者。当她回到寝室时，宫兰诗正对着手里半个巴掌大的化妆镜梳理头发。
平心而论，宫兰诗长得很漂亮，属于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程度。金色如同波浪般微曲的长发，闪烁如绿宝石的碧眼，雪白的肌肤中透着健康的红色，稍加打扮便能同那些明星一较高下。和她在一间房，秋庭言有时会觉得自己像是只毫不起眼的灰麻雀，不过好在她对外表之类并不太在意，心理落差并不太大。
“啊呀，秋庭回来啦。”宫兰诗合上化妆镜，冲秋庭言笑了笑。秋庭言草草回应后，便摊开书本，开始埋头补写笔记。
“你们也开了军事理论课？”宫兰诗凑过来，瞥见页眉上的标题，挑了挑眉，“现在貌似全校都在增修和战争有关的水课……而且作业考核一样不少。”
“是啊，可能是因为近年来东部边境形势严峻吧。”秋庭言苦笑道。这两年，北境五城联盟和东境王国的外交关系越发紧密，前些日子更是联合签署了关于超能力者权益合法化的文件，毫无疑问，这是在针对此类政策相对严苛的联邦。
“国外有虎视眈眈的敌人，国内有恐怖主义。”宫兰诗摊开手，“日子过得是越发地不省心了——不知道秋庭你听没听过这个传言，说是我们这一届新生当中，就有流星组织的成员？”
“啊？但……但校方难道不会对入学新生进行身份核验吗？我觉得不太可能吧……”秋庭言抹了把汗，不置可否地笑笑。
“流星组织可是能手眼通天，想在学校里安插使用了假身份的卧底也不是什么难事。前阵子不是出了电子信息学院的学生和特殊学院的人斗殴的事件吗？我们这一届开始这种对立情绪这么高涨，就是因为这个传闻……”见秋庭言脸色有些苍白，宫兰诗忙陪着笑打止，“你也被太被吓到了，毕竟只是传闻，我只是觉得有趣才……”
“没事。”秋庭言摇了摇头。流星组织尽管声势浩大，自身势力却并不那么突出，倘若这次行动属实，或许将为流星组织赢得前所未有的优势。
……
“首都卫队第二哨所，工号107号，前来报到。”夏默麟走进大办公室，草草敬了个礼，而所长几乎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埋头批阅文件。
“所长？”夏默麟上前一步，所长不耐烦地抬起头，冷冷道：“有新任务，很重要。”旋即从文件堆中甩出一沓皱皱巴巴的纸来，示意夏默麟上前。夏默麟叹了口气，拿过文件：又是流星组织的事吗……”
但当文件翻开时，夏默麟却愣住了。扉页上的照片是一个身穿实验服的中年男子，头发已经开始有些稀疏，脸上一道道淡淡的皱纹和半闭的眼睛里露出倦怠。
“这是释千凡教授……是要我去监视他的动向？”夏默麟不可置信地放下文件，看着所长，而所长依旧冷面相对：“对，释教授有同北境五城联盟的谍报机关私自联系的嫌疑，明天晚上很可能会有一次线下会面……你自己不会看文件吗？”
夏默麟眨了眨眼，继续捧起文件。释千凡的名号在整个联邦学界可以说是最响亮的，在大众当中也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声望。他所主持研发的冷核聚变离子发动机技术对空天战舰的制造有着相当重大的意义，而目前联邦军队中服役最多的“塞伊格娅”级驱逐舰和唯一一座“泰坦”级空中要塞都是他亲自参与设计。
当然，仅此而已，不足以让释千凡的名字家喻户晓，令他知名的是他饱受争议的身份——超能力者。释千凡目前是，也很可能未来将成为联邦历史上唯一一个超能力者高层。他被几乎全境的超能力者家庭当作是励志的代名词，打破社会对超能力者的教育垄断跻身高位，确实值得钦佩，不过讽刺的是，在释千凡之后，联邦便立刻收紧了对超能力者开放的教育资源，将“即用即弃”的工具化用人理念展现得淋漓尽致——实际上，夏默麟心里清楚，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由超能力者组成的用于对抗超能力者的特殊卫队也是如此。
“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采取手段，总之，不能让释教授逃到邻国去，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所长瞥了一眼夏默麟，他脸上依然是那标志性的淡漠：“明白。”
走出大办公室，夏默麟疲惫地叹了口气。毫无疑问，这是最脏的一档活。首先目标是超能力者，其次，倘若情况所趋，使自己真的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必然在国内掀起舆论的滔天骇浪。首都卫队自然不会接下这个烂摊子，最后承受这一切的只有像他这样即用即弃的工具。
夏默麟敲了敲手腕上的智能手环，打开投影灯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却无意中瞥见日期——又是一号，每月支出额度最大的日子。他点按着手环上的按钮，发起一笔转账，随后又重新恢复冷峻的眼神，顺着走廊离开。
转账的收款人，赫然是“夏默恒”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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