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恋歌(36)

作者: 张春发_66a0 | 来源:发表于2020-12-10 12:47 被阅读0次

    秦小新在冰天雪地里站时间长了,手脚麻木,浑身冰凉,几乎冻僵。他硬撑着,不求饶,不示弱,不屈服…然而,一个穿得本就单薄的小身体,怎能以区区血肉之躯与严酷的大自然抗衡?

    秦小新嘴唇发紫,牙关紧咬,双眼艰涩,视线漠糊,身体若冰棍,在飞雪映衬下,仄仄歪歪,摇摆不定,几乎就要摔倒。

    恰在这难以持久挺立的关键时刻,楚大风奋不顾身,从温暖的教室里蹿了出来,手中还提着秦小新脱落的那双旧布鞋…她说了些什么暖心的话儿,由于大雪纷飞耳畔发呜,秦小新并没听清楚,可是,她的善意友好的举动,恰恰触动了秦小新内心的那份柔软…让秦小新禁不住想到,有多少次无依无靠又无助时,都是她楚大风第一个在伸出援手,冒着忤逆别人不快甚至惹火烧身的情况下,仍不计个人得失,而全心全意回护着自已。秦小新身在其中心神领会感动不己,体内萌生一股暖流在激荡,在翻涌…进而使他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咧着嘴无声地痛哭开了。

    楚大风猜知秦小新的手脚己冻得不听使唤,刚对他说的那番话,他竟没有一点儿反应,他的脚在雪地里己踩出了很深的青褐脚印…那是雪在溶,水在凝成冰,他的身子在摇摆,而脚下却纹丝不动,仿佛是焊在了那里…楚大风明白他的脚底板儿与焊在当地己十分接近,那是冰冷的天气把他的双脚与大地冻结在了一起啊!她的心在颤抖,她的双眼不忍再注视。

    楚大风看见他在落泪,也望见他忍气吞声受到虐待而委屈的哭泣…她没有再发声,也没表达出自己内心想让他的行为停止或继续的意愿…她在这一刹那,思维也有些紊乱,理智也有些矛盾,情绪也都些激动难以把握…她也没更好更恰切的良言来宽慰他劝勉他,只好默默不语。

    楚大风红着脸儿,举着姣白的小手给秦小新轻轻地擦着泪,一下又一下,沾了左眼沾又眼,抹了这处抹那处…末了,又轻轻地拍拍他的臂膀,震下地雪絮,冻透的衣衫传递着冷凉直刺入她的心底,让她直吸溜一口口的凉气,仅这一瞬间的室外站立,就让她感同身受,深刻体量到秦小新在冰雪寒天里所受冷冻的程度,已到了何种地步。楚大风不敢怠慢,顺势弯下腰,伸手抓着秦小新一只脚,用劲再用劲儿,才把他的脚从雪地里提起来,秦小新要保持上身不摇摆,只好双手抓捏住了楚大风后背上的红棉衣襟,若即若离,半偎半伏在她腰背之上,凭着楚大风的依托,才使秦小新不至于会摔倒。楚大风曲身赶忙褪下秦小新脚下的破袜子,又马利地给他光溜溜冻得象透明的红萝卜一样的瘦脚板套上旧布鞋,一只穿好了,再弄另一只…最后,终于吃力地为秦小新的两只脚都穿好了鞋,才脸红耳赤地直起腰身,仰天对着飘飞的雪絮呼了一口长长的热气,看了一下秦小新冻得毫无表情的脸,悄无声息把那双旧尼龙袜在手心里团成蛋儿,照准秦小新的衣袋口塞了进去,又顺势扯了秦小新的衣袖说:"走!跟我回教室去。"

    秦小新欲走又止,撑拽着胳膊,反退得离教室门更远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不…不,她光怪咱的!"

    楚大风剑眉一凛,说道:"都啥时候啦还讲这个?怕她什么…总不能把人给冻死!你只管随我进屋来…保命要紧,别的…不由妳管,也不让妳插腔儿。"说着,拽着秦小新踉踉跄跄,脚下卟哩卟腾就闯入了教室。

    ″楚大风你…你这是在干什么?″讲台上的齐老师惊呃地对楚大风发出质问。

    "我不干什么!"楚大风爽利地回答。

    "谁让妳把这个他…给带进教室来的?"

    "妳没看到是我么?"

    "那妳为什么要把他带进来?"

    "嗬!这还用得着再问我为什么吗?…自古以来,人命关天…啥王法再规矩再严厉再苛刻,都敲明喊响人是大事,其它的都是小事。…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人民军队在打胜仗后还不虐待俘虏呢…何况他秦小新既不是阶级敌人,又不是对阵拿枪负隅反抗的俘虏…为何要让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白白受那非人的虐待呢?"

    "妳…?"

    "我怎么啦?我无非是实行了一点点无产阶级的人道主义的救死扶伤而己。咋就错啦?"

    "妳…!"那齐老师苦丧着脸,翻着白眼,忽然怒不可遏地说:"妳才多大点儿…竟敢口口声声给我讲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哩?"

    "治事儿越理超过天…理不顺,气死旁人。人人都可拔刀相助,济弱扶危,对不人道的行为口诛笔伐,对罪魁祸首给以绳之以法得而诛之!我又怎么啦?又有什么错呢?"

    齐老师眨着眼,歪着头,质问:"妳说说…我哪点理不顺?…哪点儿不人道了?"

    "大雪天…妳拉他站在外面干什么?他穿衣又单薄…你把他的单鞋都拉丟了…光脚丫立在雪地里…冻死了人怎么办?妳拍心口好好想想,难道你制出的这些事儿很人道么?"

    "那…谁让他不按时把批林批孔的作文交上来呢?"

    "好!齐老师,那么我问妳,请妳现在当着全班同学们的面,给我讲讲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给我象爱迪生一样造出电灯电话电报及无线电收音机来…还有你象科学家钱学森一样也给我造个原子弹或航空母舰与宇宙飞船来!"

    "妳…!"

    "我又怎么啦?我说的…你都办不到对不?你知道,人的学识有限能力有限…有的他就没学没见过…他怎么会弄?但妳也总不能把办不到的人都杀了对不?齐老师,咱做啥事总不能太死搬,不能太教条,不能如不识字的大老粗与没教养的人那样办啥事儿认死理儿死驴x别…别墙根儿…对吧!"楚大风义正辞严,慷慨激昂,说到末句时,土话儿方言并夹杂着不雅之谈也一窝儿端地溜出了口,不仅自已也觉得脸红了。

    齐老师仍在气头上,粗枝大叶,心思没着重放在细节上,依然梗着犟脖子,扣住对方的话中某些字眼儿不放,说:"我哪点死搬啦?哪点又不灵活啦?"

    楚大风望望讲台上的齐老师,放平声调儿说:"齐老师,您了解过没有?又做过调查没有?您一直教算术,您知不知语文方面的进度与所讲过的写作文内容?我们在三年级时学写作文,最多只练写过记叙文这一种写法…别的怎么写,都没学过也没见过更冇听说过…大批判呢什么的…妳让同学们怎么去写?怎么去按时完成妳要求的大批判文章?这不是强人所难无理取闹又是什么?"

    ″我这不是对学生们高度负责严格要求么?…我一直以为他不交习作不写大批判文章是他的思想觉悟与意识形态问题…你却在这儿因他受点冻…就上纲上线啦!"

    "老师,妳已把秦小新都整成这样了…你看看是谁在这儿上纲上线?是谁做事儿又极其惨无人道?"楚大风反问。

    "妳…妳怎么对我说话?妳眼里还有木有我这个老师?"齐老师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在声嘶力竭地叫嚣。

    "我见过老师多啦…却一个也不象妳骄横无理…史上武则天老慈禧那些妖婆婆也抵不上你这么专横跋扈!"

    "妳…!哪个老师比我做得更好?"

    "我们的范老师就很好,她总象母亲一样关心爱护大家!"

    "哈哈!你说那一个破浪货呀?…那么我问妳,她那么好…怎么又会被撵走?"

    "不准你诋毁侮辱我们的范秀菊老师!…人家是正常调动…说不定是一进城就高升了呢…哼,气死你!"

    "她恁好…那妳怎不跟她去…还赖白我这儿干啥?"

    "妳明知山路遥远…我们根本去不到,还说这混话…妳怎配当这圣洁的老师?…再说我是自然升入四年级的,没人愿意选择你这号人当我们的老师…难道这彩霞学校是妳一个人开办建造的?"

    "我不配…那妳也给我滚出这个班级!"

    "请你先给我滚滚看看!…其实,在我们心中,有的老师虽己走了,却永留在我们心里…有的人尽管立在这儿,却与不在这里是一样的!"

    "老子…老子不干啦!你竟回护一个恶霸地主的后人?又敢大张旗鼓地造老师的反?"齐老师暴跳如雷,摔了教课书,又拿着教鞭棍在黑板上敲得啪啪地雷动山响,震耳欲聋。

    "你就是拿人家秦小新这点儿短处揪住不放…他祖上是地主…他本人无地又没祸害谁…他哪来的地主?妳欺人太甚逼着人要造反…造妳的反又咋啦?小姑奶奶我今儿个就怕不了妳,妳把小姑奶奶又能怎么滴?"楚大风也怒气正盛,针锋相对,不依不饶。

    众同学都傻了眼,教室里寂静极了…。

                <未完…待续>

    12月10午前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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