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私塾常说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于是私塾里的老师便带着门下书生把头转了一遍又一遍,只留下一句,个中道理,你们慢慢就会参悟了。初读卷耳,是思妇的殷切目光,是游子的辗转他乡,是闺怨混着乡愁酿出的一杯苦艾酒,清淡里和着苦涩,三巡过后却是抵不住地思量。
女子在田间劳作,泥泞染上了她的脚踝,相思断了她的肝肠。明知道看不到你,可还是会往那个方向看,你在几重山外,你在哪处落脚。这方向是你离时向往的远方,女子无心劳作。卷耳虽美,那纯白的花瓣又哪似你真挚模样,不过是糊口之计,不过是消磨时光。你在远方是否也曾思念我?
再读卷耳,才知古人的高明。才知一代枭雄孟德口里吟唱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才知李白的长啸苦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所谓的文人骚客,男儿壮志,也不过是口是心非地说我要灌酒浇愁,吞下的是酒,吐出来的还是愁,酒精助燃了愁绪,清晰了梦里她,记起了旧忆里的那间房。还怪胯下老马疲态。
从男子的马匹来看,远行的他依然不得夙志,依旧奔波劳苦,依旧披星戴月。只是多少月轮繁星下,断肠人远眺断肠人,互诉愁思,遥寄相思。男子不过是无数远游人中的沧海一粟,还有千千万万个他,带着豪情壮志启航,载着他们梦想扁舟的却是无尽深闺寂寞,离人消瘦。但诗经的美妙与朦胧之处也正是在此。
温庭筠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那是刻骨地思,铭心地痛,相思物入相思骨,此情难却处,是另一番愁苦。但远不似卷耳的衷肠难诉。红豆入骨,是强烈又煎熬的痛,而卷耳不盈筐,却是平淡里夹着忧伤,像是还未泛红的夕阳。孔子编撰诗经的原则是“思无邪“,诗文里的一字一句都不加掩饰,是最纯粹的挂念,女子的忧,男儿的愁,是星月底下的鱼书雁字,跨越了万水千山来想你。那是诗经独有的力量,坦率但不做作。她是指尖沾染卷耳花香的女子,而他是谁无关紧要,他便是他,若你肯安然归来,无论你是王侯将相或是升斗小民,我即是你永远的她。
“如果问我相思多重,不重的,像一座秋山的落叶“,像极了卷耳里的思念。古时的诗人总喜欢留白,读完余韵无穷,读来也总是模糊。你可以感受到诗文里的情感脉搏,但细看却发现文中男女皆围上了薄纱,飘飘然好不真切。
如今读卷耳,原来只是那一副简单画面,女子把箩筐放置一旁,举目思人,男子安坐马鞍饮酒怀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如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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