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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雨歌楼上

少年听雨歌楼上

作者: 顾秋水 | 来源:发表于2018-08-28 03:07 被阅读57次
    少年听雨歌楼上

    1、雨的生命体验感

    之前网上有个段子,讲的是北京下暴雨,网友们纷纷调侃:“今天的雨下得比依萍去陆家要生活费那天还要大”。随着网络传播,这个句式犹如病毒一般蔓延开来。而今天的天气,只有细雨飘瓦,没有肆意滂沱。是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

    唐诗宋词里写雨的大家很多,随手拈来,一如白乐天的“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一如李义山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又如李青莲的“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到了宋词里,还接得上几句,一如李清照的“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一如苏轼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再接下去,引经据典会是没完没了的,毕竟雨作为生命的一种日常经验,几乎成了每个文人墨客的命题作文。

    因为最常见,所以我们有时更容易忽视雨存在的意义。也许会有人因泥泞湿了脏了名牌裤管,会指天画地骂上几句,真是个鬼天气;也许会有人因雨天路滑不慎摔倒,暗自咒骂走霉运。老舍先生写:“雨下给穷人,也下给富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浮生百态,雨并不遂人愿。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格格不入的事物为了共存而不得不相互接受,地上之所以会有眼泪,许是我们忘记了天空。

    古龙在《白玉老虎》里写道:“夕阳最美时,也总是将近黄昏。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尤其是一些特别辉煌美好的事。所以你不必伤感,也不用惋惜,纵然到江湖去赶上了春,也不必留住它。因为这就是人生,有些事你留也留不住。你一定要先学会忍受它的无情,才会懂得享受它的温柔。”

    像这般感受夕阳,已然不像一个江湖的样子,什么刀光剑影,都抵不过黄昏消逝的那刻。那时,仿佛生命张弛有度,一切都有迹可循起来。夕阳、黄昏、雨,这些意象成为生活的艺术构造,让我们的日子不再荒芜贫瘠。

    世人都说女子是充满柔情的,但若一个男子懂得了雨,便是柔情万种。或许他也无法像苏子瞻那般有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霸气登场,也无法拥有辛幼安“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的从容豁达。更多的,他会有着李后主的“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亡国之愁。

    我想到了宋末元初的蒋竹山(蒋捷),那个生于朝代更迭时期的词人,他对风雨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历史没有给他恢弘大气的舞台,时代没有给他与前期词人一与争锋的机会,他只稍微的在词坛上登场,便速速落下帷幕。传唱至今的,是那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蒋竹山,他没能经历宋朝最辉煌的时候,他所出生的年代是风雨飘摇的,在那个时期的词人作品,只有两类,念旧和伤怀。而蒋竹山自然不落窠臼,他尤以造语奇巧,在宋末词坛上独标一格。在这段历史背景下,所有的词人几乎再也演绎不出新的句子,创作饱和,反反复复的就是那么些春雨杏花给宋词定了基调,唯独是他破了局。

    他的两首词流传最为广泛,一首是《一剪梅·舟过吴江》,一首是《虞美人·听雨》。今我来写,听雨。

    2、少年听雨歌楼上

    一个人一生最好的时光,总是在少年时代。即便年少有多少不快乐,我们总是努力记得那个时候的单纯美好,因为我们回不去。杜秋娘说的好:“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苏子会写:“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少年,是一个多么让人嫉妒的字眼呀。

    这时的少年,他应该有个鲜衣怒马玉鞍貂裘的模样,他是意气风发的,而他此时正在青楼之上听雨。一个人如果没有他那种年龄的种种神韵,那他也就会有那种年龄特定的不幸。生在南宋末年,却是最大的不幸。有什么可以弥补呢?可能是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

    红烛,罗帐,这些都充满了暧昧。它们的色调是暖的,是黏稠的。一个少年在秦楼楚馆里,如果说他单单听雨足够浪漫主义,那桃花扇底的风便足以让人现实主义起来。在这暖色调里调和了一点暗,“昏”字立在行间里头,格外引人侧目。

    洞房花烛是昏的,夜雨纱窗是昏的,昏几乎是少年的一种表现。在这个阶段里,他对一切都前途未卜,他虽然有美酒佳人,可以寻欢作乐,但这种短暂的欢愉就像是死鱼翻的白眼。昏的体感,很多男士都曾有过。在男女行云雨之事时,女上男下交媾,男方抬眼看到那盏灯的灯光,便是昏的。昏是一种生命的特殊体悟,是少年以为一天中最好的时光就要过去,而余下的一生也不多了。

    年龄是真的无法同阅历对等的东西,因为少年,可以无知可以挥霍,也可以混混沉沉。人总有要清醒的时候,譬如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3、壮年听雨客舟中

    从少年到壮年,是生命蜕变的过程。由少不更事到饱经沧桑,在这一时期里,人会没有来由的迅速成熟。好像是岁月不饶人,其实谁又饶过岁月,没有一个人永远会是个孩子。在这段生命历程中,每个人都有九九八十一难,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罗伯特金凯在《廊桥遗梦》中写道:“我是大路,是远游客,是所有下海的船。”提及壮年,也许是成家立业,也许是远走他乡。随之而来的是生命的客舟,漂泊无依的孤独,又或者是创业入世里不为人知不被理解的寂寞。在这期间,每个人的生命如李白《渡荆门送别》里的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江阔,生命变得开阔广博,同时也越发变得压抑困顿,是云低。

    不知从何时起,每个人都变成了异乡人,变成了离群的断雁孤鸿。我始终相信生命里有些使命只能独自完成,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在古诗词里,舟几乎是很常有的,如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如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儿的野渡、客船就是舟的表象。

    以前有把人比喻成孤岛,但没有比作客舟的,客舟是一个很好的载体,有人选择结团靠岸,有人则选择漂向那更大的未知。结团靠岸、靠岸又不合群的不少,漂向远方又心念繁华的也多。多少人走进这个世界,才发现现实有多虚伪,生活有多么“不安”,加上生活节奏的变化,我们开始无心思考,走的太功利,过的太匆忙,我们以为自己有了人生的准绳,后来才发现这个准绳是如此模糊多变。

    你看,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若是有天他不叫了,又如何……

    4、而今听雨僧庐下

    有句我非常喜欢的话,出自《僧智律》:“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若按此细细算,人生该有多少个刹那?听起来该有多漫长。然而时光真的荏苒而去,死亡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忽然而已。

    变老几乎是避无可避的,生理和心理都是一个逐渐衰老的过程。两鬓斑白,老年斑颤颤巍巍的爬上脸颊,是鬓已星星也。

    这个阶段再去听雨,不似少年听雨歌楼中,也不是壮年听雨客舟中,只在僧庐之下,天地苍苍间只剩下一擎雨盖。在这种状态里,老年该是不滞一物的。

    这时候,听雨是听雨,听天地万物之本心。老年,才真正懂得生活,知道珍惜自己,珍惜他人,珍惜时光。这样活着,少了功名利禄的计较,多了清心寡欲的悠闲。也因为老年,懂得了中庸。懂了无情,才懂得有情。悲欢离合演变成人生常态,对于离开,很多人是没有力气告别的。

    “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是温庭筠的听雨。而到了这里,生命已没有那么多的枝枝蔓蔓,索性就让雨滴个够吧。天总会要亮,雨总归会停,把更多的时间留给生命本身,就已经是人生的豁达。

    也许人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才能重新印证时间在内心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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