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08|归去来兮

“这是门前经过的第六万三千零五十八个人，却依旧不是他。”

一阵风吹过，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随风摆动。“还好，又躲过了一劫”。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又短了一些，心里默算着自己还能撑多久。“阿宝少爷啊，你何时才能归来？”

我是一盏红灯笼。一盏快要寿终正寝的红灯笼。彼时，他将我带回家中。而今，我在门口待他归。

老巷子里的风，永远不急不缓地吹着，高高的围墙，雕花的屋檐，岁月和风雨磨损了当年的风光，老房子仍保存着历史的痕迹，却坐落在被人遗忘的路口，无人问津。

自从16岁的阿宝少爷打算外出求学，就遣散了珠宝行的一众人等，原先红极一时的“童记珠宝”渐渐没落，随着时间的流逝，偌大的珠宝行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尘，被人遗忘在角落。这时，也只有荷心小姐会一次又一次的路过老屋，抚着墙上略带腥味的青苔，不觉间红了眼眶。

一年又一年，门前的青苔毫无顾忌的生长着，屋内的灰尘落了一层又一层。我翘首在门前张望着，却始终不见阿宝少爷的影子，甚至荷心小姐也许久不曾出现了。

又过了一年，我从过往行人口中听到了荷心小姐的消息。

“童家少爷久出未归，他那青梅竹马的柳家小姐苦等了8年，而今竟被家人逼着与人为妾，真是造孽啊，造孽！”

“8年？我已经等待了8年？”想起10年前集市初见阿宝少爷和荷心小姐时，他俩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少爷风度翩翩，小姐言笑晏晏。不过两年，阿宝少爷便外出求学，临走前，阿宝少爷说过，求学归来后便十里红妆迎娶荷心小姐，少爷深情款款的说出这句话时，我记得荷心小姐的脸庞都羞红了。

而今，竹马未归，青梅老去。

“那是，那是荷心小姐。”我颤抖着身躯，满眼的不可置信。她扶着墙沿一步步的、小心翼翼的，另一只手不时的捶着腰，时而又咳嗽几声，让人不免想要搀扶她一把。“怎么会？荷心小姐怎么会这么憔悴？”

我多想帮她一把，看着那个曾轻声对我言语的荷心小姐，而今却……可我怎的偏偏是一盏红灯笼！

近了，近了，我看见荷心小姐瞧着墙上已斑驳不堪的“童记珠宝”几个字，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那打结般的眉毛也舒展开来，眼神里都满是笑意，她的胳膊轻轻扬起，但还未及肩便极速落下，旋即身体“咚”的一声重重跌落。我焦急的瞧去，刚才那双还笑意盎然的眼睛现在已然阖上。

我拼命的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看着随后赶来的荷心小姐的家人们一个个嚎啕大哭，直呼“造孽”，我想向他们解释些什么，却恍然间惊觉自己不能言语。

呼～呼呼呼～

暮色四合，晚风乍起。没有人注意到门前那早已破碎不堪的红灯笼掉落下来。

大洋彼岸

“恭喜您，您的腿还有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复了！”医生高兴的告诉男子。

男子转动着轮椅来到书桌前。

“荷心，还有半年，等我十里红妆迎娶你”。男子看着书桌上的照片，满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