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千千万万遍

          文字很美，淡淡的忧伤，勾勒了许多命定之事。在感情和道德中不知何去何从，摇摆不定的人，与一个单纯，忠诚，生性纯良正直的人，做朋友。友谊在哪里分道扬镳，记忆又在哪里苦苦追寻？

        哈桑：

        为你，千千万万遍。你，虽然敏感懦弱，养尊处优，偶尔自私，耍点心机，但是，你是我的朋友啊。

        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妈妈生的，但却是喝的同一个女人的奶水长大的。这样长大的人，就是兄弟。

      我真诚的把你当做兄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爸爸阿里总是被人嘲笑他那丑陋跛脚的外貌。但是，他是我爸爸，我爱他。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知道，你也尊重我爸爸。虽然，你曾经学过他跛脚的样子，但童年，总是不知顾忌。

        我们最爱去那个家北边的小山丘，那棵石榴树刻着我俩的名字——阿米尔和哈桑。

      你文静，你总被那些不懂你的自以为是的家伙欺负，但是，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给我说好多好多故事，书本上的，或者自己编的。阿米尔，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作家。一定。安拉保佑。

      你爸爸对我很好，真的。我很感激。但是，阿米尔，我知道，你爸爸对你的期待并非文静敏感，而是更像他一点，强悍，勇敢。我真的很希望你们亲密无间，虽然太难。但我知道，你非常爱你爸爸。我也一样。

        你12岁那年的风筝比赛，我被人欺负，你没有站出来，我知道。我很痛苦，但是我为你赢回了风筝，再痛苦也值得。

      风筝比赛第一名，让你和你爸爸亲密了一阵子，我知道。我知道，你追寻着爸爸的殷切希望。可是，老天却给了你文学的才思。

      但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可是我永远都在。我从不怨恨你。

      你很自责。我知道。但我一点也不怪你。为你，千千万万遍。

        你疏远我，故意挑衅我，把石榴往我身上砸的时候，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我没办法打你。这就是我。你越来越怕遇见我。可是，同一屋檐。13岁，你生日，我送了你我们最爱的书。我多么希望，你不要因为我那次受辱，你没有挺身而出而自责。你不可能不自责。我也只能在你生日会上被那几个人再次欺负，但是，我并不在乎。我只希望你好起来。

      我们在一起的空间，你觉得呼吸都很困难。你只能耍小把戏，把你的生日礼物手表和钱放在我床垫下。我对你爸爸说，是我偷的。他却原谅了我。但我知道，我该走了。你比我大一岁，你知道我出生，是笑着出来的。你知道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阿米尔。你知道我总是听你的，配合你做些调皮的小事。你知道，我为你千千万万遍。你知道，我，愿意走。如果你真的觉得要这样。就像你开玩笑说让我吃泥巴，我说只要你真心要我做，我会。

        12年，就如你想的一样，整个童年，就是我们俩一起度过的某个懒洋洋的悠长夏日。阿米尔，你过的好吗？一直为你祝福的哈桑。

        阿米尔：

        整个童年，我都在追我的风筝。那个风筝，就是我的爸爸。我知道你知道。

      我们在同一个院子说了人生的第一句话。我说的是爸爸。

        哈桑，你不知道，我欺负你没上过学，不识字，总是用你听不懂的字眼故意嘲笑你，你这个傻子。还有一次，我假装念书上的故事给你听，却是自己编的。你却说故事很棒，很久没听我说过这么棒的故事了。爸爸不想看更不想听我写的故事，你却总是那么捧场，那么专注。

        哈桑，你不知道，我从来不敢说你是我朋友。在这个国家，我是普什图人，你是哈拉扎人。或者说，我是少爷，你是仆人。你带着根深蒂固的意识，生活在一个等级分明的地方。究竟什么滋味？但是明明你是比朋友更爱我的人。我受欺负，你总是站出来，用你的弹弓教训他们。可能，最虚伪的就是我。我也永远达不到爸爸的希望。却还虚伪地盼望着。

        12岁冬天那个，让我永远埋在心里的那个场面到来之前，我一直享受着你对我的忠诚，虚伪如我，这该死的等级与该死的本性。我随了妈妈，妈妈是大家闺秀，是大学老师。她是生我死的。我一点也不像爸爸，这更加让爸爸对我无法亲近。他永远理解不了我这样的男孩，不爱球赛，却爱写作，不能勇敢站出来，总是胆小的蜷缩着。

        12岁的冬天，那个阴云密布的冬日，那堵坍塌的泥墙后面，我那双眼睁睁看着欺辱摧残发生在你身上的眼睛，冲不出去的身体，就像那小巷旁边小溪一样，冻结了。从此，我再也走不出这画面。我的世界从此灰暗了一些。得不到救赎。这就是我的本性啊。揣着一直积攒的那部分懦弱，虚伪，直到无法为你挺身而出的愧疚，自责，成了诅咒。

        我要找出口。我没有出口。我性格太软弱。你是出口。你这个出口却是我无法突破的。看着皱纹爬过的你那张饱经风吹日晒的脸，眼角，嘴角，我知道，我亲手刻下了其中一部分。我挑衅你，希望你揍我一顿，这样我至少会舒服一点。你呢？不知道被我疯狂扔了多少石榴之后，把一个石榴往自己脸上抹，红色石榴汁从脸上滴下来。问我满意了吗？我绝望，揪心，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居然用只能设计一场盗窃把你赶走。因为爸爸说，你哪里也不去，你是我们的家人。爸爸说，最不可原谅的是盗窃。因为当你伤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事情了。

        你承认，你偷了。如果你说不是你干的，爸爸一定会相信你。可是，你不会。但爸爸居然说原谅你。居然说，原谅你。但你还是走了。爸爸哭了。失声痛哭。我从没见过他哭。

        哈桑，你为我至此，我也绝情如此。一别26年，你成了我背负的秘密。从未开启。爸爸的朋友拉辛汗曾经想要救赎我，但我选择了尘封，拒绝救赎。26年后，爸爸走了，你也走了。拉辛汗却让我回来找你的儿子。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我必须得到救赎呢？我内心的渴望吗？你内心的祝福吗？爸爸的救赎吗？

        哈桑。你居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晴天霹雳。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你爸爸阿里，和我爸爸的关系，和我们一样，都是一起长大的主仆。

      爸爸他背叛了阿里。我背叛了你。

        原来，爸爸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建孤恤院是因为这样。在我13岁生日，来了几百号人，大部分都是爸爸帮助过的人，是因为这样，在爸爸葬礼上，来了那么多真诚的告别，是因为这样。他用自己的行动在寻找救赎，他追的风筝，是阿里，是哈桑。

        我呢？背负妈妈的死亡，背负着你对我的忠诚，背着诅咒过日子，追着爸爸，多么讽刺。我羡慕我妻子，她把秘密告诉了我，她解脱了，我呢？我羡慕爸爸，他把秘密告诉了拉辛汗，他把自己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你，一半给了我。我呢？

      索拉博，你的儿子的名字。是你送我的书中，书里面你最爱的角色的名字。他成了我的风筝。他很勇敢，他做了你当初要做的行为，承受了你当初承受的苦难，解救了你一直要解救的我。他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他承受，他消化，他终究会和你一样，无论世界如何对他，他会报世界以歌。一支倔强忠诚、纯粹嘹亮的生命之歌。

      哈桑，哈桑啊，哈桑！那些年我们追过的风筝，你记得吗？

      在我接索拉博回家后一年，索拉博终于放风筝了。

      为你，千千万万遍。在这个冰雪消融的春天，我追。

      阿米尔的追风筝，很苦涩很苦涩。让人读起来觉得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苦。追起来真的好难好难。在阿富汗与美国的背景之下，更是加深了这场救赎的感染力度，力透纸背，感人至深。

      正如作者卡勒德胡赛尼自己所说：人类的体验多么普遍，羞耻、负疚、后悔、爱情、友谊、宽宥和赎罪。《追风筝的人》好书。

      每个人读完后，可能也会发现，自己也在追一只风筝。或许心酸，或许艰难，或许朴实平淡，或许纠缠凌乱，但是还是要追。也兜兜转转，正在不停地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