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芪,就是中药里的那个黄芪,一字不差。每当我把名字介绍给别人之后,总是会被调侃的追问一句:“你爸爸是不是老中医啊?”
“是啊,我爸爸不仅是个老中医,还是个姓黄的老中医;。”我的回答马上会激起对方的兴趣,或者是一种直觉被肯定的自鸣得意。
我的妻子就是其中之一,她是我在高二分班之后在理科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也许是因为觉得有趣,她决定跟我做同桌。
像很多人一样,她后来就失望了,因为我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不仅不有趣,还很不快乐。来到学校我只是一门心思的学习,从不与同学玩闹。我的成绩很好,可就是很好我也没有表露出来开心的样子。
妻子说我还是挺帅的,只是不苟言笑,眼里总是透露着一种忧伤,她很不喜欢,但是却情不自禁的想要温暖我,让我快乐起来。
她问我是不是父母对我不好,或者是太严格?并不是的,我的父亲是个老中医,性格很随和。在镇上开了一家中药铺。每个礼拜周一到周六上午就在那里诊脉开方。他的方子很好,十里八乡有口皆碑。
甚至有的病人会开着车从很远的地方专程来找他。有的太晚错过了上午,就只能再等一天,到第二天开门。因为下午爸爸要去各个村里,上门给不便出门的病人问诊。
对于附近的人他一般开三天的药,远道而来的也不会超过七天。他说随着药在全身的经脉循环,要及时调整药的用量,不然轻则浪费药,重则伤害身体。
他从来不会为了卖药而给病人不必要的浪费。妈妈说他开药店就是做慈善,还没有她卖豆腐赚钱。我妈妈比他更勤劳,晚上磨豆浆,作豆腐。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卖豆腐。虽然辛苦,可从来没有见她说过累。
他们对我都很好,不打我也不骂我,甚至学习上也不要求我,他们说只要我快乐就好。
妻子那时候大惑不解,为什么我会不快乐呢?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妻子恍然大悟,接着又若有所思。她问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不要我的?她问到后面声音压的很低,似乎再大一点声就会伤害到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的养父母是在百里之外的一个农村把我买来的。那个人家也绝非我的亲生父母。因为我记得,我就是他们买来的。他们家有三个女儿,准备把我养大,然后娶其中的一个做老婆,延续他们家的香火。
他们家很穷,房子很破,只有两个房间。我跟那三个女孩睡一张床,可他们不让我挨着,被子太薄,晚上冻的我睡不着。他们对我也很不好。我要干很多活,吃饭也吃不饱。我打算跑掉,他们就把我抓回去打一顿,以为我会怕了,怕了就不会再跑。可我一直跑,一个礼拜就要跑一次。
那个男人对我彻底失望了,认为我是一条养不亲的白眼狼,决定把我卖掉。我爸爸就买了我,他买我是因为他没有孩子,他的孩子在8岁那一年得病死了,那是一种很罕见的病。他是医生,他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救下来。那是一个女孩,长的很俊很可爱,特别聪明,上一年级就认识2000多个字。
女儿的死让他们很绝望,尤其是妈妈。妈妈在生那个女儿的时候难产,失去了子宫。没有了子宫的女人老的快,所以看上去她比爸爸还要老。
爸爸花了所有的积蓄把我买回家,妈妈看到我有了笑容。我那个时候也是8岁,他们对我很好很好,他们说只要我快乐就行。
可我快乐不起来,因为我总是做一个噩梦。梦里有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用脚踩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将一把刀插进她的后背。我很害怕,也很难过。这么多年过去,我几乎每一天都被这个梦魇所折磨。
可我没有勇气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因为养父母对我太好了,还有就是我不想去面对那个打了我整整两年的男人,也许他们知道我亲生父母的线索吧?
在28岁那一年,那个男人却来找我了。一起来的还有很多警察和记者,里面还有一个30来岁的男人。他告诉我他也每天晚上做着跟我一样的噩梦。他说他是我的哥哥,而梦里的那个女人就是我们的妈妈。
他抱着我,我哭了,我似乎把所有的不快乐都哭了出来。他说他找到了我们的家,我们的母亲死在了我们被拐卖的那个下午。
我们甚至还找到母亲的尸骨。可是我们的生父已经另外有了家,有了新的老婆新的儿子。我们相认了,可是他的新妻子不让母亲的骨灰葬进祖坟。我说我的名字也不想被写进族谱里。我们跟父亲道了别,我说我还是要回到北方去,那里有我的养父养母。养父是个老中医,他给我取名叫黄芪。可我还知道,在常用的中药里有一味叫当归。
我跟哥哥在老家的火车站分别了。我往北,他往南,手上还碰着母亲的骨灰。他说他用二十多年寻找过去。接下来的半辈子可以为自己而活了。他说他可以快乐了,希望我也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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