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叫李俐杰。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她学习特别好,班里的第一名,也具备所有成绩好的孩子具备的普遍特征——内向。高高的个子,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白白嫩嫩,微胖,爱笑,还有酒窝。
初中时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现在想想是因为选对了中学。汇英中学是我们县里的一所民办初中,当时它还不够出名,我就是在它要腾飞的时候选择了它,于是赶上了它发展的黄金期。它是一个寄宿制学校,每两周放一次假。开学报道的那一天,爷爷的腿还没有完全痊愈,是奶奶把我送到学校的。奶奶给我买全了所有住宿必需的东西,才不放心地离开。
那时候信息不发达,学生没有手机。但是我又很想家,想爷爷奶奶。学校里有公用电话,需要买电话卡。每隔一天,我就拿着那张小小的电话卡到公用电话房里面排队给家里打电话。
学校里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我喜欢写诗,喜欢抒发人生理想,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俩聊了一会天,从那以后,我们就越玩越好。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她在安安静静地听。她的神情总是那么安静,有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上有她讨厌的人吗?因此我又不能断定,她对我是不是也像对其他人一样……我不想想那么多,反正我喜欢她就够了,但也不是很喜欢。
八年级我开始叛逆,厌倦了旧环境,一根筋想要换学校。如果不给我换学校我就不读书了,我说。爷爷奶奶没有办法只好同意我换到我要去的学校。通过了那所学校的考试,成功地进去了。本以为可以在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涯,没想到这个县城口碑一流的学校处处让我不适应。我没办法适应这里的老师,同学,和拥挤的环境。我想念汇英,想念那个操场,想念宿舍窗外静静流淌的刘安河,更想念老师,同学,还有李俐杰……睡觉想,上课想……说天天以泪洗面,一点也不夸张。爷爷奶奶最后实在心疼,就把我从那里接出来,又送回汇英去了。
刚踏进汇英校园的门,昔日的阳光又重新照射在了我的身上,风也依旧清香,那是久违的亲切。我在班主任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八(10)班,就在我的脚刚迈入班级门槛的那一瞬间,班里掌声沸腾,同学们的脸上堆满了真诚、激动的笑,那些笑容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那节课很快就过去了,下课铃声一响,李俐杰就走到我身旁,她白净的脸上竟然红红的,然后用她那惯常的平缓的语气小声地跟我说:“你知道吗,你回来我有多高兴,你不在的这半个学期,我学习都没有任何动力……”
原来我在她心里那么重要!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那双厚厚的镜片下面,隐藏着一双真诚的眼睛,那双眼睛告诉我,那是至真至纯的友谊。我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傻傻的笑。
我有担心过自己重新回来会被同学们笑话或者看不起,可是事实告诉我,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同学们的问长问短,下课时走廊上的打闹声,上课时老师和蔼的笑容,我才知道我原来只属于这里,这里是学校,是我的学校,是我除了家以外最亲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爱我的老师和同学。
二
那是彼此熟悉了以后,有一天下午上完体育课,我问她:“你是哪个镇的?”
她说:“我是迎仙的。”
“哇!好巧,我也是迎仙的,快告诉我你是哪个庄的?”
“我李靖庄的,嘿嘿~”
很多时候,你对一个地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不是因为那个地方有多么特殊,而是那里有你喜欢的人。于是,李靖庄,在我心里,成了一个独特的代码。
初中毕业已经那么多年了,其间因为一些变故,我的初中毕业照也丢失了。而“李靖庄”这三个字,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我心里。后悔那时候没有留个电话号码,也方便后来联系,但即使真留了电话号码,时间久了也会换掉吧?我们一起携手走过了整个初中,那种友谊,单纯而美好。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又或许再也不见……
因为通讯落后而无法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而互相淡忘在人海。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可是大学毕业以后,我恋爱了,他也是李靖庄的。
我问他,你们庄上有没有叫李俐杰的小姑娘,他说没有。我费劲力气对她的外貌进行了一番描述,自认为非常到位了,他认真地想了又想,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个人。
后来我去他家,跟家里的爷爷聊天,聊着聊着就又心存一丝侥幸地问爷爷庄上有没有李俐杰这个女孩子,爷爷说没有。“她长得白白嫩嫩的,然后上初中就开始戴眼镜了,有点胖乎乎的,也不是很胖,很文静……”爷爷听了我的描述,眉头紧皱地思索,我赶紧补充说:“她说她还有一个弟弟,她爸妈在外面打工。”爷爷看了一眼我,说:“你说的应该是玉杰吧,你说她是你初中同学,你是在哪上的学?”我一拍脑袋,啊呀,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信息漏掉了,“她以前在汇英上学。”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喔——那肯定就是她了,她确实是在汇英上过学,跟你一样的年纪,就是她了。她不咋好说话,长得白,不咋好说话。”
跟我一样大,在汇英上过学,外貌也对得上,唯一不同的是名字。我激动难奈。想像着如果她见到我该是多么吃惊,会不会像我一样感慨世界原来那么小,缘分如此奇妙!吃完饭以后,我们来到她家门口,她家在村子的西头,离我男友家有一定距离。这是一座院子,新盖的楼房,但是大门紧闭,邻居说她们一家都在外面工作,没有回来。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算没有人来开门,我也要静静地站一会儿。我想,如果人真的可以心有灵犀,可以有感应,那么此刻无论她在人海的哪个角落,都能感受得到就在这一秒钟,有一个人,痴痴地为她,驻足在她的家门口……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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