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妻子姓扈，叫扈怡。因为李杰比我长一辈，我见面称他妻子为婶子。但实际上，按年龄，他们比我小。
李杰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二十六岁时还没有找到对象。早点儿的时候，他的目标是家庭条件一般的女孩，条件好的他高攀不起。但随着年龄增长，他开始把标准降低，即便家庭条件差些，身体有残疾的也可以。再后来，他基本放弃了标准，离过婚的，带小孩的，年龄大的，大脑不正常的，都可以考虑。
见过面的女孩和女人也不少，钱也花了不少。终于，在二十六岁即将过去，二十七岁眼睁睁已经到了门跟前的时候，一个离过婚，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表示愿意嫁给他。女方开出来的条件是，另盖一处房子，彩礼六万，一分钱不得少。
李杰一家人商量，大姐拿两万，大哥拿两万，其余由李杰父母自筹加外借。
尽管困难重重，尽管东家借了一千，西家欠了五千，李二狗那欠着砖钱，周大牛那欠着水泥钱，屋子终于还是盖起来了。彩礼递过去之后，媳妇紧跟着也就进门了。
结婚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应该是七月初，李杰正开着电瓶车带着工具，准备给刚起身的稻子打防治害虫的农药，在村子外，迎面遇到了徐玉海。徐玉海曾经是扈怡的小学同学，扈怡离婚后的半公开情人。
“你这是到哪家去？”李杰和徐玉海曾经一起在上海的建筑工地打过工，彼此认识。
“我听讲扈怡结婚了，嫁到你庄子了。我来看看她。”
“你是她什么人？”李杰心中不爽，有些没好气地问。
“我是她小学同学。”徐玉海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结婚的时候我不在家，也没能参加她的婚礼......”
“那你回去吧！”李杰扫了一眼徐玉海手里拎的一大袋水果和饼干，脸红红地说。“她现在是我老婆！你以后少打她主意！不然要是让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玉海愣愣地站在原地，两眼茫然地看着李杰，翕动了几下嘴巴，却没有发出声响。
“你没听懂我讲的话吗？！”李杰像一生中第一次找到了当男人的感觉，自信满满地看着徐玉海。
徐玉海无言以对，拎着东西，转身往回走去。
这件事李杰没有告诉扈怡。他觉得没有必要。但在一次酒后，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可能因为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他对我比较放心吧。
那以后，据李杰说，徐玉海再也没有找过扈怡。而李杰自己呢，自从结婚以后，一直把扈怡当成公主，做饭，洗衣全部承包。即便两个人偶尔闹点矛盾，被扈怡说道两句，李杰也只是一笑了之。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婚后第二年，扈怡给李杰生了个儿子，把李杰高兴得买彩票中了一千万似的。
儿子四岁的时候，李杰在张家港的一家工厂打工，一不小心，大拇指被机器切掉半截。稍事休息，他跟老板请了一个月假，回家。这时候离夏收已经不远了，麦叶正逐渐枯萎，麦秆正开始亮黄。到家后令李杰没有想到的是，儿子幼儿园的园长，一个比自己稍微年长，腆着肚子，红光满面的家伙，正一脸主人架势地坐在家里，妻子正忙里忙外地张罗着晚饭。
见李杰突然出现在门口，扈怡有些大脑缺氧，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咦，你怎么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前两天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杨园长，稀客！”
在李杰和扈怡对话之际，头衔为园长的人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从口袋里掏烟，一边满脸堆笑地说：“我是来家访的。了解一下孩子的家庭教育情况。”
“继续坐。”李杰接过烟，一边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门边，一边说。
“不啦。我该回去了。你们忙吧。”说着，杨园长往大门走去。
李杰当然也并非真心留他，实际上，他恨不得杨园长快点滚蛋。
经过这件事之后，扈怡对李杰比以前好了许多；而李杰，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大侄子，你不知道，”后来的一天，我在春节后到李杰家聊天，扈怡因为参加礼拜聚会不在家，家里就只有我和李杰两个人，李杰对我说，“扈怡的那些破事我全知道，我并不傻。可是，我又能怎么着？跟她吵？能解决问题？跟她离婚？我还能找谁？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挺好，只要饿不着，只要没病没灾，一切都算OK!”
顿了会，李杰又跟我讲了一件事情。“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扈怡那个同学吗？”
“记得。”
“那家伙后来上吊自杀了。”
“啊？！出我意料。不会是因为扈怡吧？”在我的感觉里，扈怡并不算漂亮，不是那种看起来会风流的女人。
“怎么说呢？算是有点关系吧。那家伙家里穷，一辈子没娶到老婆。听讲他对扈怡有那么一种想法，或者说爱吧，可是，他家里实在太穷......”
李杰的话让我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怜悯，同时也了解到另一个男人面对不幸命运时的无奈和绝望。
李杰的儿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了。李杰和扈怡也似乎生活得越来越幸福。他们的幸福，有时，甚至让我这个为了寻求真爱而离婚的人，心生羡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