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这一晚,各个班,每个学生都开心的跳、唱。军尽管不会唱也不会跳,但从内心里他是喜欢这样和大家一起快乐。十一点以后,班主任说是要先走,跟班长交代绝对不能超过十二点。政教主任也是来了两三趟了,说也是不能超过十二点,十二点就要停止供电。
班主任一走,班长就把白酒拿了出来。一帮男同学早就盼着班主任走里,走了好喝酒里。不会划拳,当然也不敢出声,只是倒在碗里轮着喝,军本不喝的,可后来硬是拿瓶子罐,也就只好喝了。他也是第一次喝,辣辣的,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两斤酒把二十几个小伙子喝的也是有点上头,军也觉得头里晕乎乎的,想吐。
酒一下肚,人也就跟着活泛了。就连军这样平时没话的人,此时也是有点话多,一只胳膊搭在王家阳的脖子里,嘴搭在王家阳的耳门子上说话里。说的啥,他也不知道,王家阳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那话也是半截子话,有时还是个别词,什么“我们是好兄弟,她……”、什么“我知道,她对我(这个音几乎没有发出来,只是嘴撅了一下)好,可我……”、什么“不就是跟那谁说了句话吗,又没……”。
后来回宿舍的路上,他硬是要和李佳要一块走,还是重复着上面的这些话,没完没了的,就这些。
据老人们讲,今年这个冬天是记事以来最冷的冬天。自交九后一天冷似一天,寒风“呼呼”地刮着,用它那粗大的手指,蛮横地乱抓行人的头发,针一般地刺着行人的肌肤。人们只得将冬衣扣得严严实实的,把手揣在衣兜里,缩着脖子,疾步前行。 杨树沟人说:一九热,二九冷,三九四九冻破茬口,害(ha)五九冻死狗……现在是交三九的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人们见了面只是匆匆的打个招呼,只有不怕冷的孩子们虽被冻得发红的鼻子流着青涕,仍满巷道跑着。六二四家的狗似乎也没了叫的兴致,只是懒洋洋的在铺了草的窝里打瞌睡,偶尔听到传来响声便竖起耳朵,声响消失后又把头埋进了草垫里。
杨树沟冬日的早晨,朦胧着些雾气,连同那家家烟筒里的青烟四下里弥漫着。这里一到冬天整天价是呼呼的西北风,不知疲倦地瑟瑟地吹着,吹的那杨树上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响。整个村子静寂得很,没有一点人声。只有偶尔一只或是两只乌鸦“扑棱”一声从田野间飞出,向天长叫,发出人们一向反感的“呱呱”声,仿佛在抱怨着什么。最是那胆大的麻雀天一麻麻亮就落在军家那棵落光叶子的杏子树上“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只有他爹在院子里做个大响动惊一下,那些家伙才会“扑棱棱”一声全飞走,可是不一会又飞回来了,又是不停的“叽叽喳喳”。
兵还在堂屋炕上睡着里,被子蒙着头,没有想起的意思。他奶奶已经起来一会了,也叫了兵两三会了,一看他这个样子也就懒得理他。香儿吃了一碗开水泡馍馍就上学去了。
早上吃啥里,军奶奶有点自言自语的说着。
其实也没得选,冬天的早上你走进杨树沟人家,无外乎这样几种早餐:煮一锅洋芋,炒一锅洋芋疙瘩,烩一锅洋芋搅团。反正就是洋芋的主场,反正这洋芋也是吃不坏人,天天吃还不腻。很多年后,军的一个领导曾发过这样的感叹,说洋芋这东西呀,上到总書记,下到老母猪----都爱吃。就是这样的,杨树沟人一年四季是离不了这东西的。
军他爹给他的骡子刷了一早上的老毛。他家的这个骡子这几年跟着他也是吃了不少苦,现在也是岁数大了,一个秋天既是犁地,又是打场,把一夏的膘都耗光了。这个时节身上的老毛开始起了,军他爹每天都很细心地给它刷了,这样看起来也精神些。
她又叫了一遍兵。
“兵兵呀,你说,你们看的那叫啥一个”,军奶奶一边擦炉子,一边跟兵问,擦炉子是奶奶一天早上最要紧的工作,他们家的炉子也成了庄子上最亮火的一个,不管是谁到他家第一眼就看见他们家的炉面子闪闪发亮,都会发出羡慕的赞叹。
兵把蒙在头上的被子已经掀了,伸了个懒腰神秘地说,由于太过激动,他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他用手抹了抹说:“奶奶,那叫电视,里面的人会动,可好看了”,兵一边准备起来,一边还有点手舞足蹈地,“招弟的阿大从窑街上买来的,看的人好多地……”
“电视?就是电影吗”,兵奶奶还没有听过电视,跟个电影还分不清哩。
兵已经从炕上下来了,说:“电视,那比电影好,说是用什么天线收着来的。跟你也说不清,反正那东西以前只有乡政府里有。”
兵奶奶又是一阵自言自语:“电影,电视,不就是用电看的吗”……
兵擦了一把脸,把个风头前面的刘海用梳子特意拨弄了两下,对着他奶奶说:“明天我把你领上了看个走?”
“我才不起,一个老阿奶,还看头多的很那”,他奶奶反正觉得和电影差不了多少,有什么好看的,“你也往人家里少些跑,疯怪怪滴。”
招弟家的是一台14寸屏幕的黑白电视机,黑白粗糙的画面,嘈杂的声音。村子里的人一到晚上就都围在了这个小盒子的周围,老人孩子男男女女都对这个能发出声音放出画面的盒子充满了好奇。这是村子里最早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招弟的爹手里有两达,又常在外面跑,见得多,前几天买回来的。这台黑白电视机也确实震撼到了村里的男男女女,刚买回来的第一天隔壁后山的、娘娘保媳妇娘家庄子上的好多人都过来看了。
那时候,电视就收到一两个台。不管是新闻、电影、曲艺……播什么就看什么。每天吃过晚饭,村里人会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夏天摇着蒲扇,冬天披着大衣,除非风雪雷雨,若不来看电视,人人都觉得没抓没挠。晚上的电视都要等荧光屏上出现“再见”俩字,然后哗地一下变成了一片“雪花”,人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去。兵也就成了招弟家的常客。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牛家坪也不例外。天天外面寒风凛冽,时而下着小雪,冷得无法形容,害得大家人心惶惶,不得不穿上毛衣,戴上手套,再裹上棉衣,穿得就像熊一样,不然就会被冻成冰棍。
这么冷的冬天,大家只好呆在教室里或是宿舍里,不敢出去。因为只要一出去,刺骨的寒风就会迎面扑来,冻得你面如土色,双手通红,让你有一种冷得没办法,冷得团团转。军尽量挨着,他尽管大多时候就会想着奶奶热热的土炕。每尤其是早上起来换衣服,穿衣服的时候最冷,好不容易焐烫的被窝说什么都不舍得离开。
哎,冬天太冷了,真希望冬天快点过去,春天快快来到我们身边!
从宿舍到教室的路一遍遍让雪给盖了,有些人还在上面“跐溜溜”,下了晚自习,不小心就会摔上一跤。到了晚上军有时候就会换上他妈纳的“鸡窝子”,那东西还是热火一些,平时他都怕同学们笑话不穿,天黑,没人看见,就穿它。那是布底子,不爱滑,走起来也比较稳当。每天他都和李佳一起回,有时候王家阳也有,有时候没在。李佳已经摔过一跤了,现在走路特别小心,尤其当走到大名泉那时都会抓着军的胳膊。此时天黑,也没人在意,军也是大胆的把胳膊伸给李佳。可是时间久了,这李佳老早就扽着军的胳膊,有时甚至出教室门没几步就开始抓军了。军当然也比以前大方了些,也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是从那次元旦晚会过后,就是他迷迷糊糊对李佳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情感在他的心头喷涌。他也是有事没事地会突然想到李佳,尽管她就他身边,他感觉到他似乎……
放学的头一天,期末成绩公布了,这一次军排到了全年级第一名。军自然很是高兴,班主任在全班总结会上认真的表扬了军。尤其让军感到高兴的是班主任说了,从他们这一级开始每一届毕业的时候学校会推荐四年来成绩最优秀的三四名学生到师专继续学习,并说军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优势,完全有可能被保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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