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上海已十四年,见多了与故乡不同的人与事物。但唯独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有一种类似鸣蝉的小虫子名叫"知了”的却与故乡的相同,那就是"赌了”。
在我童年的时候,每到夏末秋初,家中东墙根的老榆树上,总是有两种类似于鸣蝉的小飞虫在树杈中不停地叫着:”没有没有麻!"另一个便随声叫道:"赌了,赌了!”
我总是问奶奶:这两个知了怎么象人一样来对答呢?奶奶便给我讲了一个十分悽惋的传说。
从前,有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丈夫祖上是读书人家,可惜家道中落,如今只有几亩薄田度日。丈夫只会读书,不会农活。妻子相当贤惠,会做鞋子等手工活卖掉帮衬家中生活。有年大考,丈夫想去京城考取功名,妻子全力支持。卖掉几亩薄田做盘缠,远去京城考试,结果名落孙山归来。这样连考几年,都不得第,土地也早已卖光。丈夫便心灰意冷,不求进取了。而失去了土地,别无生活经济来源,全靠妻子做鞋子卖掉换粮米油盐。每到集市那天,丈夫去集市卖掉鞋子,买些麻线布料回家,妻子再做新鞋,下一集市丈夫再去卖掉,换来粮米度日,日子也还过得去。
一日,丈夫从集市归来,路遇昔日同科落第的书生,这是个家境富裕的纨绔子弟,一再拉拢这个贫穷的同窗去赌博,并且借钱为其做赌资。从此以后,丈夫迷上赌博,集市上买鞋得到的铜钱都拿去赌了,而买不到麻线和布料,妻子就没法做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生活也便没有着落了。
丈夫迷上赌博后,一发不可收拾,妻子多次规劝也没用。直到赌上家中房屋,赌上贤惠的妻子后,丈夫才后悔莫及,但为时已晚。明天,人家来收房屋和用花轿接走妻子,他才对妻子说了实话,并嚎啕大哭跪地不起。妻子是个聪明人,知道一切不可挽回。便在当晚用家中仅有的余粮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与丈夫共餐。丈夫看着波斓不惊的妻子也不敢言语,心中万分愧对妻子。饭后清洗完毕,妻子劝丈夫以后不再赌博,好好生活,丈夫应允。一夜无话。
凌晨,丈夫醒来不见妻子,去隔壁房间寻找,发现妻子已上吊去世。丈夫万分难过,但已回天无术。忽闻门外人声喧哗,原来接妻子的花轿已到。丈夫万念俱灰,一口气跑到大门外,投塘而死。
夫妻死后,丈夫的灵魂变做一个小飞虫,在夏末秋初的季节,天天叫着"赌了,赌了!”而妻子的灵魂变做与丈夫一样的飞虫,悽惋地叫着:"没有没有麻………”
自从听了奶奶讲述这个悽惋的传说,我总是为贤惠的妻子难过,痛恨沉迷赌博的丈夫。每在初秋的季节听到这一对知了的互唱互答,心中总是有些悽悽惶惶呢!
如今,奶奶早已作古,我自已也进入了人生暮年。每每想起这个传说,心中总有些愤愤不平。联想到今天有些年轻夫妻,丈夫事业上的不作为,让妻子也生出些许无奈。好在传说只是传说,不是真的。
但让我纳闷的是:故乡的知了直至今天仍然叫着:"没有没有麻,"另一只一定随声叫道:"赌了,赌了!”而上海的初秋却只有一种知了在叫:"赌了,赌了!”却没有另一种回音:"没有没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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