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这是一篇不太一样的读后感，或者说，它的文字会很少涉及这本书。我并不想再次概括简介书中内容，而是想让它来讲一个故事，是关于合上这本书，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的很多年前一个女孩子伤痕累累的手，就像法庭前无助的黑人汤姆·鲁滨逊。而我或者我的周围，没人成为她的阿蒂克斯，仅仅只有一个被遗忘的怪人拉德利。
很久以前看过一首英国黑暗童谣，与此书的名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就是我所用的标题《谁杀死了知更鸟》。
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这是我上初中时，班里的一个男生告诉我的。他今年十九岁，正在上高四。当我正在电脑前敲这篇文章时，他正在焦躁的教室里做一套五三，仿佛今年不能考到上海誓不罢休。
从那时起，过了几年，等日子长到能够回忆往事时，我们有时会谈论导致他复读生活的那些事件。我坚持认为他是因为不能好好调整心态，天天玩耍。可是大我一岁的男同学却说，事情起头在更久之前。他说是从那个刘姓女孩来到的那个夏天，整个事件就开始了。
我的家乡是个小小的县城，山清水秀。在我的记忆里，公园里总是有成群结队的鸽子，起风时，呼啦啦扬起一片阴影。穿城而过的河流下雨时会暴涨，黄浊的河水淹没了岸边小孩用泥沙堆起的城堡。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天气好像更热些，粘腻的蝉鸣刺破夏日毒辣的阳光。教室里没有空调，风扇刺啦的转着。
那时我们的夏日活动仅限于在教室看书，或者跑到老师办公室借口问题蹭上十分钟的空调。甚至调侃我的同桌，那个给我念童谣的男生，难过时可以用奇长无比的手抱住自己。
就是在那个夏天，刘姓女孩儿来到了我们中间。
那天上课时，老师领了一个齐刘海高马尾的可爱女生进来。她自我介绍说从上海而来，引起了班里一片哗然。毕竟从那么繁华的地方跑到西南的这么一个偏僻地方来念书，难免不让人感到震惊。可是她看着惊讶的我们，只是甜甜的笑着，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女孩儿的脾气很好，丝毫没有架子，很快就受到了班里同学的欢迎。我的怪脾气同桌天天跟我说着想去和她交个朋友，我怂恿他，可是他敢于梗着脖子和数学老师争吵的勇气到了她面前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我嘲笑他，他便变本加厉天天在我面前念他奇烂无比的英语口语。谁叫他脾气太怪，没有什么朋友。有时候我常常希望，也许他能一直这样孤独下去，那个女孩儿能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融入我们班，就好了。
可是事情总不会如此美好。当这个女孩儿和班里的那个“孩子王”男同学成为要好的朋友后，一切都变了。夏天的气温很高，班里的氛围却冰到了极点。从我那天来迟教室，推开门后看到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和她冰冷的对峙开始。
气氛开始变了。班里的沉默下暗流涌动，每个人彼此仿佛都心照不宣。十四五岁的女生，有时不会想如何好好学习，而是会用尽心思去吃醋，然后争风。战争不会停歇，紧接着，班里传出了刘姓女生痛骂我们全班女生都虚伪的流言。也不管是真是假，不合时宜的忍耐像炸弹一样，一触即发。暗面的争斗转换到了明面，那些女生用难听的字眼骂她，学校检查卫生时诬陷她，把她的书扔进了垃圾箱。这时，我的同桌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勇气，跑去和她做了好朋友。矛头总是会连带的，我的隔壁室友在我面前嘲笑我的同桌，我有些生气她们莫名其妙的针对，她们用更加莫名其妙的眼光看我，仿佛帮他说话的我是个神经病。
我不再说些什么。没有经历过这种境况的人请不要评价，被人孤立的感觉真的很恐惧，像是一个可怕的黑洞在无声蚕食你。我没有我同桌的勇气，我无力做出些什么。多数人咄咄逼人，少数人的沉默，那个女孩开始不再笑，也开始不太爱说话。
当她以为的男生好朋友们，在不知听了什么怂恿或者背后刀后，突然说要跟她绝交，掉头离去。那个女孩儿可能一时陷入恐慌，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她开始常常哭，开始乱交一些朋友，开始不好好学习，开始吸烟喝酒。
一次地理课，地理老师检查两两抽背的学习成果，点到了她的名字。她没有做过作业，当然站起来也一无所知。她沉默地站着。老师拔高音调问她抽背的同伴是谁，为什么不负责任？班里又是一片死寂，不，我听到了一些人的轻笑声。
“是我。”声音很平静，我的同桌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头扬得高高的。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班里被他这句话激得一片哗然。同学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了，我想张嘴骂他傻，可是我看到那个女孩呆呆看着他，暗淡的眸子突然泛起了点点光，话就像堵在嗓子里，说也说不出来。
同桌突然很矫情的对我说：“你们在犯罪。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
我蒙了一下，我想他在说什么，仿佛在显示他看过很多高深莫测的书。然后，我沉默地着看他们两个人到教室最后罚站。自那之后，那个女生只和我的同桌说话。似乎像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我的同桌也开始被同学孤立，我亲耳听到他不在教室时，同班的男生骂他有病。
“有病的可能是我们。”我在心里无数遍重复这句话。
同学的孤立加速了这个女孩的堕落，不过让我没想到，老师会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学无术的行为在老师眼里无疑是一颗炸弹。那时的班主任相当严厉，严厉到不近人情的境地。他开始会狠狠地骂那个女生，后来似乎放弃她了，冷漠地不再管她。
那天我在走廊上，女生因为一些误会而导致了扣分，她拦住了要离去的班主任，在他面前百般求情，说她下次不会再犯了，她不想被惩罚。班主任绕过她离开了。我看到她沉默的呆滞，她的背影在无声无息的坍塌下去。
冷漠是魔鬼。
那个女孩开始学会自残。用小刀片把手刻上一道一道的血痕，时不时玩儿失踪，还三天两次跑上学校天台。她似乎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问题少年。不少同学还在装模做样的庆幸当时没有和她成为朋友，不然真是麻烦了。
我的同桌更加古怪了。他会把自己沉浸在各种灵异神奇的传说神话里无法自拔，有时候还会看黑暗的鹅妈妈童谣。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最后去哪儿了，她没有待到毕业，可能回去上海了吧，至少我的同桌一直这么认为。
中考最后一门英语的前一天晚自习，我的同桌没有复习，他转过头给我讲了很多话。包括那个走了快一年的女生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他的父亲和继母不想管她，把她从上海赶到了这里的舅舅家云云。总之都是冷漠，哪里都是，人心都还没被焐热，就被刺出一滴一滴的血。
还有就是，“你们做得真绝！”他笑着说，笑容有些咬牙切齿。
此后就是各奔东西，他的高中过得浑浑噩噩，我没太了解，只知道这次高考他的成绩不理想，他去不了他想去的地方，比如说，上海。
他又在奋战中。而我在我的大学生活中，终于看完了哈珀·李的这本书，《杀死一只知更鸟》。我看的时间太长了，因为前面十七章我不太明白平淡的生活描写有什么用。从第十八章开始，沉于水下的暗线终于浮起，我一气呵成地看完了它。然后就想起了曾经的那些事。
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拨通了从同学处辗转得来的我那个同桌的电话，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好。
电话接通后，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喂”声，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像斯库特小姐，“‘我’看着他就靠墙站在那里，胳膊抱在胸前。‘我们’这位邻居的形象，被‘我’突然涌出的眼泪模糊了。‘你好，怪人。’‘我’说。”
我一字一顿地照着书念出我想说的内容，“知更鸟只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们院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他们只是衷心地为我们唱歌，这就是为什么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
他说：“我很忙。”沉默良久，又说“或许当年，我们都是那场校园欺凌事件的参与者。我还要去上海找她。”
“你不是。怪人拉德利。”我在心里默默地想。
后记：哈珀·李是一个奇女子，她笔下的文字随她的性格恬静、平淡，但文字所反映的内容竟然在不断地冲出笼子。有个词叫“回味”，用来形容这本书再合适不过。断断续续的明面章节，直到结尾才浮出水面的一气呵成的暗面线索，真令人拍案叫绝。她的一生只写过这一本书，不过正如她说“有过这样一次，还有什么可写的？”她想反映的很多东西，种族歧视，公平正义，都通过这个断断续续的三年表现出来。斯库特小姐和哥哥杰姆，正义的父亲阿蒂克斯，护着他们的莫迪小姐，稳重的法官泰勒先生，陷害黑人汤姆·鲁滨逊的尤尔厄家的人......不管好人坏人，这么多人，最后仍然会像入睡时，阿蒂克斯替斯库特掖好被子时说的话：
“斯库特，当你最终了解他们时，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请不要再杀死一只知更鸟了，麻雀很多，可是我们不知道会不会还有阿蒂克斯或者拉德利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