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房子

土房子

雨痕

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转身一把拽住大门的外侧，用力推拉了几个来回，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哐当哐当的撞击声。父亲自言自语道，门是家的出入口，马虎不得，土房子也是房子，好歹有个家的样子，不行，这门和门框都得改。

土房子是父亲与伯父分家单过后，凭一己之力独自所建。后来，父亲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母亲，并在土房子里组建了家庭，再后来，有了我和弟弟妹妹。

土房子，顾名思义就是以土为主要材料建造起来的房子。土房子的四面墙体是用土坯砖垒砌而成的，房顶是用茅草铺盖而成的。土坯砖是父亲在春天的时候从砖模里一块一块拓出来的，茅草则是父亲在秋天的时候从田地里和沟渠旁捡拾的。

土房子坐北朝南，分为东西两间。东边一间是正屋，对着大门，是做饭，就餐，会客的地方。西边一间是卧室，内有床铺和柜子以及一个粮囤，是睡觉和储物的地方。

大门内东侧边墙与土灶相连的地方有一平方米左右的空间，俗称锅门口，是放置柴火和烧火凳的地方。

土灶的北边是一个水缸，用来盛放烧洗煮刷的生活水，这些水是母亲从邻家井边一担一担挑回来的。母亲挑水勤快，我们用水节俭，水缸从没见过底。

水缸的北边是一个操作台，俗称面台，三平方米左右大，是擀面切菜以及堆放碗筷钵盘的地方。

操作台的北边是一个四平方米左右的猪圈，是由两面木栅栏紧贴两面山墙围成的。父亲母亲一年养两批猪，一批两三头。他们没有其他谋生的手艺，一年到头靠着几头猪和两三亩田填饱肚子，努力过成家的样子。猪食通常是经过烧煮过的，一天三次准时准点，比养孩子还精心。我和弟弟妹妹自小就懂得只有好好打猪草喂猪食，过年才有新衣服穿，有大鱼大肉吃。

土灶西对面是一张八仙桌，紧贴着正屋与卧室之间的隔断墙摆放。土灶与八仙桌中间有大约一米宽的过道，南至大门门槛，北到猪圈木栅栏。八仙桌与猪圈木栅栏之间有两平方米左右的空间，是堆放农具和杂物的地方。

土房子的卧室有一个朝南的窗户，我和妹妹常常一个在窗内当营业员，一个在窗外当顾客，玩买卖东西的游戏。我们常常为了小石子代替碱还是糖果以及一个空螺蛳壳代替一分钱还是五分钱而争吵，父亲哪怕是与邻人聊天聊在兴头上也会耐心而公平地为我们裁定谁是谁非。小小的窗口承载着我儿时的快乐和向往，是我最初对远方的眺望。

土房子的西南侧有一块小菜园，菜园里种着韭菜，生菜，芹菜等一些果蔬，四周是芦竹杆围成的栅栏，以防鸡鸭啄食。

土房子的东北侧一个茅厕，茅厕北边有条宽约三十公分的小路，路的两侧是我家和邻家的自留地，路的北尽头是一条通向某一港口的大河。

两间土房子，住着五口人，有点拥挤。尽管日子过得清贫，但是房子里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所有的这些都是我十岁之前的记忆，是掖在我心头的童年记忆。多年来，我无数次梦回故里，无数次梦见父亲扶着土房子的门框眺望远方。

今晨，将醒未醒的梦里，我又一次梦见已故多年的父亲在土房子里说着从前的话，做着从前的事，聊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