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坐在我旁边是吧台上,他个子太高了,坐在座位上,腿却抵着地面,穿着一双高筒的黑色匡威鞋,他几乎在依靠在卡座上,身子又前倾着,小寸头板板正正的,说出的话也是硬硬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席黑色连衣裙的女人,高高地束着一个发髻,眉毛修剪地像两片薄薄的柳叶,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坐着,低着头看手机,踢啦着一双拖鞋,鞋面上嵌着一流珍珠。
也许被问得急了,女子嚅嗫着,我错了。
错哪里了?
男人又开始一连串的发问,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我坐在卡座上,理他们只有一个过道的距离,我努力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里这杯柠檬冰美式上,浓浓的柠檬加上苦涩的咖啡,满嘴都酸涩苦的味道,只能靠冰块被搅动着哗啦啦想一阵,然后冰冷地划过喉咙,我才能拧着眉头咽下这苦水,这真是苦水,他们好像比我手里的冰美式还要苦,我总是不知不觉地又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然后竖着耳朵,在嘈杂的点餐送餐和大声地拒绝声,稀碎地杂音里,还有提示取餐的高音喇叭中华寻觅他们每一句。
男人站起来,他的脸有些涨红了,他的语速加快了很多,一口气说了很多,从去年十月份的事情一直到现在,他指责女人对不起他哥,他还借给他一万块钱,是刚发工资就转给他了,他质问她,怎么解决?
女人的口罩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依旧像个犯错的小女孩,但是声音确实尖利的,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的声音,隔着黑色的口罩吐出来几句解释,好像口罩太厚了,也把她的声音捂住了。
她摇着头,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错了,她又说了一遍。
男人又坐在吧台上了,他依旧比女人高出半个头,他的声音是从头顶压下来的,但是他被女人的道歉动容了,他的声音轻了,语速也慢下来,他转移个话题,吃点什么?
女人的声音也变得淡淡的,什么都行。
一场冲突好像结束了,我揪着的心也渐渐地放下来,本来我还担心着女人一甩头就走了,或者在男人站起来的时候也大拍桌子,然后浑身颤抖地反驳,解释,但是事情没我想象的激烈,结果也没有想象的残忍,好像他们又恢复了关系,那些细小的伤痕被一摸就擦没了,就像抹布擦去大理石平台上的一道油污。
男人端来了一大桶炸鸡,好有可乐,汉堡,女人侧着脸摘下了黑色的口罩,她画着浓妆,涂着厚厚的粉底和深红色的唇膏,她捏着一个鸡翅送到嘴里小心地咀嚼。
当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专心地嚼着鸡翅,吮吸着骨头上参与的肉,满桶的鸡翅现在就剩下空唠唠的桶,还有一堆摞起来的累累鸡骨。
他们没有事了,至少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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