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父母都50多岁了,由于长期农村劳作,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我们姊妹四个,我是幺女,俩姐一哥,今天要说的是哥哥。
父母为了给哥哥在镇上盖新房和娶媳妇的事,操心很大,加上供我读大学,家里已经是极尽节俭。卖了粮食或者卖了树,不敢花掉,赶紧把钱攒起来。
这次,他们又用手扶拖拉机拉着粮食,去十几里的镇上卖粮食,能卖的已经不多了,加上这年粮食收购价很低,比了几家门面的收购价,也只卖了480块钱。卖完也该吃午饭了,我哥提议,在街上买饭吃,父母怕花钱,算算三个人简单吃也得个十块八块,而他们从没有赶集在外买饭吃的习惯。于是拒绝了提议,饿着。
三人到了街上的新房宅,去看看工人施工的进度,该帮忙的帮忙,又拿水又递烟,需要东家跑腿的去跑腿,还要买所需材料。忙了俩仨小时,算算时间,该去亲戚家吃喜酒了。(农村酒席,要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待客,晚饭和第二天迎新媳妇进门后的中午饭这两顿是正席),是妈妈娘家亲戚办喜事,当然父母哥哥都要去的,哥哥骑摩托带着他们。路程不近,先到亲戚所在镇上,再到乡里,一共一二十里。
大概骑了一半路的时候,爸爸想着要上份子钱,下意识摸摸口袋的钱。谁知,不好!上衣口袋只有烟,裤子口袋只有拴在裤鼻子上的带绳的钥匙,再怎么摸,就是找不到那480元钱。爸爸习惯性地,一遇到麻烦事就会先紧张地说一句,坏了!妈妈和哥哥马上紧张了,一问,爸爸说,钱丢了!这下都跟着紧张起来了。爸爸一遍翻着口袋一边说,你看,上衣和大裤叉子兜里翻遍了,都没有。 失落,着急,难过都分明地写在他苍老的脸上。妈妈平时最心疼钱,此刻,更心急了,一边连忙让哥哥骑车返回,看看是不是掉落在半路上了,一边责怪爸爸怎么那么不小心,钱都不放好。要知道,几个小时了,走了那么远的路了,在哪丢的都搞不清,去哪里找?我哥一样着急,但他更担心父母会有多难过。他问爸爸,是几张什么样的钱?爸说,四张100的,剩下的八十都是十块头的,大钱在外头,十块在里面,卷在一起的。哥就赶紧去找了,他知道如果找不到,爸爸这次是要难过内疚很久的,妈妈会更难过。农村种一把粮食不容易,正是经济危机的年份,街上一只老母鸡,论个卖,一只才五块钱,随便挑。过去怎么着也得15元一只吧,或者过称称着论斤卖。这平白丢了几百块,就是剜心的疼啊。我哥一路一边认真寻找那卷钱,一边做好找不到的打算,果然,一直返回到镇上盖房子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他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去开家电门面的表哥那借来一模一样的钱,回去就说找到了。他找到表哥,说了情况,表哥拿出一模一样的钱,哥哥接过钱,轰轰轰,一加油门,一会就回来了,爸妈远远看到哥哥骑着车呼啸而来,看他一脸胜利的喜悦,老远就问,是不是找到了,哥哥喜的不得了,说,找到了,哎呀,掉在公路边的垃圾堆旁了。说着到了跟前,扎了车,拿出钱来让老爸看看是不是这,老爸一数钱,那是一模一样,分文不差。三个人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好一阵欢笑。一路上哥哥高兴地描述着寻找的过程,爸爸高声描述着发现钱丢的过程和心理变化,妈妈在庆幸,幸亏没有人先看到钱把钱捡走,好悬哪。他们的心情,比在大马路上捡到480元钱还高兴。只有我哥心里有数。
很快就到亲戚所在的那个镇上了,妈妈异常大方地提议,中午没吃都饿了,钱也找回来了,下馆子搓一顿!庆祝一下!得到爸爸哥哥的热情响应。花了20块钱,吃的是津津有味,其间还在谈论着丢钱的事。好不热闹!吃罢继续开心地赶路。
路上我爸忽然吃惊地“呦嘿”一声,那是他平时发现好事才会发出的引起注意的高兴的声音,妈妈哥哥齐问,怎么了?“除了刚才宝林给我的一卷子钱,我裤子底下这个兜里,怎么还有一卷子钱?”爸爸说着,把两卷子钱都掏了出来。此刻,妈妈特别奇怪,已不知该怎么分析,爸爸拿怀疑的眼神看哥哥,我哥一看真的是两卷子钱,彻底开心了,也不用瞒了。连忙公开原委,“我是怕你们难过,找街上表哥拿的一模一样的钱唬你们的。”
哎呀!喜剧!原来是这样,爸爸说,我说呢,想着钱丢了哪那么容易找到的?怕是你就是从哪借的唬我们的,你姐给我买的新大裤衩子,坐在那里没注意看,把钱放到底下兜里了。此刻,爸妈高兴的很,哈哈大笑,比刚才 “找到”钱更开心。这次更高兴的是,哥哥的善意的谎言,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孩子是多么孝顺和有心!由衷感到欣慰。哥哥看到钱真的没丢,真心地可劲地跟着大笑,都笑弯了眼睛。
这就是哥哥和爸爸妈妈的一段真实的“丢钱”故事!故事虽小,却感动着我,温暖着全家。
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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