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滩的水

顺着二五跃进渠的渠边来到西河滩，水渠在河滩下，河滩上留了几个排水口，贴着水渠另一边呈三十度向下修了一个斜坡，斜坡下是碎石底的小水沟，挨着斜坡这边的野草相对稀少，水沟对面是荒滩，野草又密又高。

我脱掉鞋子，把裤腿挽起来，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扶住顶着腰的洗衣盆，趟着刚没过脚面的河水，往河滩下的小河沟走。整个河滩都是水，水面一道道波纹，波纹上布满闪着亮光的碎银。到翻水洞边，水从正方形的洞口翻上来，鼓起老高，还翻着浪花，看着眼晕，怕不小心掉下去，脚不敢抬起来，擦着地面一步一步往前趋。咕嘟嘟的水声，鼓起的大包，像顽皮的孩子在不停的咕嘟咕嘟吹泡泡，又像怪兽的眼睛，鼓鼓的瞪着。

河滩没有水的时候，裸露着石头的水泥地，像一块布满不规则洞洞的破布，破布上几个方的漆黑孔洞排的倒是整齐。看着漆黑的孔洞，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在孔洞回响，像看到张着嘴准备吃人的怪兽，有大人陪着才敢下去。即使有大人陪着，只能看到眼前，被瓮瓮的流水声包围在漆黑的环境里，还是不敢离开大人太远。玩着水，踅摸着周围的动静，怕从漆黑的角落里突然出来个什么东西。

一步一步走过翻水洞，来到斜坡边，顺着斜坡往下走。刚到脚踝的水从上边漫下来，踩在水里，它不时照着我的脚轻轻挠一下。斜坡上水泥面横七竖八的断裂纹隔着水看的很清楚。断裂的地方水稍深一些，忍不住把脚抬高，再重重落下，噗嚓噗嚓把水踩得溅出一朵朵透明的水花。不规则的断纹，使浅浅的水流形成一波一波的涟漪，像是树的年轮，说着岁月的故事。

这条小河叫洗耳河，因古时候的贤士许由洗过耳朵而得名。后来有没有人洗耳朵我不知道，七夕女人们来洗头发倒是真的。洗耳河的水和跃进渠的水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哪滴水洗过许由的耳朵，哪滴水洗过女人的头发。我也来到河滩。解开头发用手拆散辫子，把头直接扎进水里。长长的头发缠绕在一起，被河水冲成一绺一绺的黑条。抬起头，挤掉头发上的水，一颗颗透明的珠子滚入河里。抓一把洗衣粉放头发上揉搓，飘落河里的泡沫转眼间不见了。虽然用河水洗过的头发一点都不光滑，也不知道为啥要用这个水洗，每到夏天还是盼着七夕的到来。

来到水沟旁，把洗衣盆放在水沟边表面平整的石块上，从盆里拿出一件衣服，蹲在旁边的石块上，浸湿衣服搓洗起来。洗好一件，拿着拧干水的衣服，趟过水沟，把衣服晾在荒草上。这些荒草不管扎根地下的，还是露出地面的，都经过了很多年，虽然年年都会长出新芽，还是不会放弃最初的信念，一代一代往下传，和河里的水一样。洗好一件晾一件，等衣服全都洗完，就跳到小河沟里，踩着河底的碎石，弯腰找河里的小鱼。

小河沟的鱼都是一群一群，很少有一条自个儿玩的。不大，也就小指头大小。一群鱼像一群结伴出来玩耍的孩子，忽而到这儿，忽而又会掉头到那儿，有时一动不动头对着头悬浮在水中，是在说什么事情吧，有时又沉在水底，黑色的脊背朝上，像随手撒下的小石头。

一阵风吹来，河面添了更多的皱纹。越过河沟的风，吹走了晾在荒草上的衣服。我知道，衣服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