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浓)
想写一篇文章,纪念我早逝的母亲,结果写着写着就写到了父亲。
俗话说“严父慈母”,但在我心目中,母亲似乎比父亲凶了些,因为她的脾气不太好,这一点儿我随了她。
记得我年幼上学,大雪天里是父亲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
少时因耍赖被开水烫伤,是父亲背起我就医,因伤口愈合奇痒难耐是父亲整夜整夜抱着我;
住宿回家度周末是父亲骑自行车驮着我……
母亲呢,不仅长得高大,人也很健康壮实,下地干活、回家喂猪喂鸡、做饭洗衣……
甚至一大早起床就为了给我和弟弟做一顿丰盛早饭……似乎什么苦累都难不倒她,除了木讷言拙。
记得小时候,曾见母亲被厉害的邻居和刀子嘴的奶奶气哭了好几回。
这么辛劳能干的母亲,在我印象里母亲却始终不如父亲亲近些,因为父亲脾气好又心细的缘故。
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喜欢看书的我习惯了父亲身上自始至终带有的书卷气。而母亲读书较少,素日里也不喜看书。
母亲总对我说“以后我们年纪大了,你可不能忘了你爸,他对你有恩啊也心细啊……”
作为女人的母亲确实心粗得很。
记得我都开始发育了,她却一直都不清楚,害羞内向的我也羞于与她提及,还是二姨发现了,唠叨她“看看你这妈当的,一天到晚就知道下苦力干活……”
母亲也是想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妈妈的。
母亲看别人家女儿穿的裙子不错,就到集市上扯了花布给我做半身裙子,性格急躁的母亲直接凭印象让人给做好了,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惊喜确实有,裙子到手后,甚至侧面的拉链都不用拉开,往身上一套,直接秃噜到了脚踝。腰做肥了,可以塞进一个拳头还不止。
因为母亲跟裁缝说“我女儿很胖啊!”可当时我的腰围一尺八都不到。
但母亲也是女人啊,院子里有母亲种的月季花是她当年最喜欢的,可现在已经茂盛不再,月季花也会老么?
母亲在世的时候,大朵大朵的粉色月季每年都茂盛地盛放着,在屋子里都能闻到花香。
“这种浅色的月季花最香了,不像那些红色的,艳得很,光外表好看……”母亲边说着便用剪刀剪下来几支,又顺手插到了屋里的玻璃瓶里。
一年中的大半年,月季花都盛开着,母亲回家的营生之一就是不定期剪去那些枯萎的花朵,“既不好看还浪费养料啊。”这时候的母亲还是有一些女人味儿的。
母亲曾不止一次念叨:
“你姥姥脾气不好,你舅舅他们小时候都不敢跟你姥姥说话……
你看现在,我跟你舅你姨都大了,自家有点儿好吃的,都只跟你姥爷说,爸,爸,回头捎点儿给你尝尝……
你姥爷脾气好,总说,好好好……你姥姥就总是头不抬眼不睁地,自己留着吃吧,嘚瑟什么!……其实她是不舍得吃啊……”
妈妈,其实这些我都懂。
父母之为儿女的爱都是一样的,有的深沉含蓄,有的爽快直接;有的心细如发,有的大大咧咧;有的温柔呵护,有的粗暴严厉……但都是爱,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都喜欢被呵护被温柔以待,自然对于顺心顺耳的软语好话就少了免疫力。而对于外刚内柔的方式则需要后来才慢慢体会得到。
可是母亲啊,您对我们的呵护和发自内心的疼爱是不需要言语来修饰的,我们不会因为你脾气不好而慢待了您的。
可惜母亲终究是没等到这一天。
曾经她也担心自己的脾气,“你说我这命啊,会不会年轻时受婆婆气,年纪大了受儿媳妇的气呢?”
病魔没有放过她。
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说,一早起来她就听到喜鹊喳喳叫啦。
后来军训时拍照寄回家,母亲总是颠颠地把照片拿给邻居看,“我女儿啊,南方,冬天的树这么绿……”
那照片上被南方的艳阳烤得黑不溜秋的女孩实在说不上好看,可在母亲心里,那可是她最好的作品,“从小喜欢军装,别说,穿着还挺帅……”
当年舅姥爷(母亲的娘舅)离世时不到55岁,母亲对父亲说“不怪我舅妈哭那么惨啊,三舅也走得太早了……”
92年年末一个冬夜里,母亲离开了我们,终年43周岁,她还未看到来年的春天。
次日我要考高等数学,半夜莫名其妙哭醒了。
当年曾经因未见母亲最后一面而痛苦难熬,多年后思想起,想到的却是母亲的伤痛悲不自抑。
最后未见到她的儿女,我和弟弟,母亲的心该有多凄惶多孤单多心痛……
窗外的月季香气依旧,却是物是人非了。睹物思人,不禁潸然泪下……
母亲啊,你在那边还好么?多年不见,想叫一声“妈妈”都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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