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

这个国庆, 回了一趟老家, 回来后想起一些事, 和大家分享.

几年前我工作后第一次回家, 村里关于我有两个传言, 一种是在发改委当官, 还有一种是在腾讯当经理年薪百万, 不管是哪一种, 主基调是牛逼, 当官发财. 到家里后村民来家里窜门的不少, 好些带着自家农产品过来的. 有一户多年都不太与我家打交道的, 他家女主人俨然跟我母亲成了闺蜜. 多次提到要他和我同一个城市的儿子找我玩. 隔了几天后, 终于说出希望我能给他"安排"个工资高点的工作, 我说我没有这个操作能力和资源现在, 他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继续保持热络和交往, 那年过年还给我家拿来了不少鸡蛋和一只老母鸡, 这在村里是很高的礼遇.

我有个堂叔, 给我父亲打电话, 说他儿子大学毕业了出来找工作, 希望我能照顾一下他. 我父亲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这个堂弟过来后, 我给他安排了住宿, 还担心他刚毕业没钱给了几百块, 托朋友给他内推了不少公司. 平日里帮助他修改简历, 模拟面试. 然而他却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烦, 大概是和他预期的有点远, 我并不能给他安排一个高薪的工作. 一个毫无特长的大专毕业生, 英文过不了四级, 编程连个冒泡排序都写不对的计算机系毕业生, 竟然指望我给他安排一个工作, 而且预期薪水还不低. 两周后他离开了深圳, 把我在大城市混得不好的消息也绘声绘色的带回了老家.

之后几年, 大家知道我混得并不好, 便再没有多少人来我家里串门, 更别提带着礼物的了.  还有人总是试图旁敲侧击打听我的状况, 总是问我买车没有买的什么车.这些年来, 我没有开好车回家, 大概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们的推测. 有个村民甚至在我边上假装小声跟他的孩子说, 书不用读得太多了, 读成书呆子做不了官也挣不着钱.

大概你会奇怪, 为何我在村里受到这么多的关注, 因为我是村里几十年来学习成绩最好也是学历最高的人. 我高中毕业快10年了, 我们村里再没有第二个人考上985工程大学, 也没有第二个研究生. 然而, 我已经成了村民们教育后辈读书无用的例证了. 前面提到的那户女主人, 也几乎没再来过我家里.

在我们村, 如果隔壁王大爷跟你聊天说他儿子工资高月薪上万, 那么实际情况应该是六千左右; 如果刘大妈说他儿子成绩非常好, 那么读的应该是二本; 如果山头的李二锤过年开了小车回家, 说这车也就二十几万, 那么这车新车价格应该是十万左右, 且很有可能是二手车; 讲孩子在政府工作当干部的, 十有八九都是类似协警这种临时工. 在这里, 几乎每个人说的话都需要打折, 大家已经习惯了浮夸和攀比, 分不清其中的真假.

淳朴善良这个词, 我从来不觉得可以用来闭塞农村的农民身上. 村里有个我的同龄人, 从事传销成为上游, 买了豪车风光衣锦还乡, 村民们无不羡慕赞叹, 受到的礼遇也是接近传闻我当官那一年.

有一次我老婆说,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好生活真舒服.

我说如果可以选择, 我不愿意生在这里, 也不会愿意长期生活在这里.

我崇尚一种可以依赖自己的能力生存, 大致公平有序的生活.

她说, 如果你在大城市买不起房呢? 我说即便买不起房子, 我依然更愿意生活在一个更加文明开放的地方.

这些年, 我越加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 我会愿意投入更大的金钱和精力, 让我的孩子去看更大的世界, 而不是去追求做官和发财.

我很庆幸, 我能来到外面的世界, 读书然后有机会更多地去了解这个世界.

（扫描二维码或搜索「靖难」关注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