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爱书之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藏书。藏书有乐亦有忧,藏书的乐趣在于得到一本期待已久的书以后的那种满足感,藏书的担忧也是很多爱书之人都难以避免的,余秋雨曾做《藏书忧》道尽爱书人藏书过程中的担忧。
但是爱书、藏书也分为好几种,有人追求的是版本学里的孤本、善本、珍本,把藏书当作是一种投资,书籍就变成了与名人字画、传世瓷器之类的收藏品。这样的人就算得到了一些好书,也会敬而重之,把他们供起来,束之高阁。这样藏而不读,是书的悲哀,也是藏书人的悲哀。
有人追求的是汗牛充栋的满足感,觉得家中四壁全是书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书看不看倒在其次,有朋友来做客,就这一墙壁的书就够人艳羡的。这些人家中有很漂亮、豪华的书柜,书柜里也有成套的书,但是这些书从买回来就一直在那放着,从未打开过,几年甚至是十几年都是崭新如初。这些人是把书籍当作了装饰,在装修房子的时候就把它当作一项装修材料计划进去了。
另一种喜欢藏书的人,把自己得来的书都珍而重之,自己也看,也读,也偶尔做批注,这样的人当然是喜欢书的。但他们的书柜上往往贴着“恕不外借”的告示。有人来做客,想借书的看见了条子也就闭口不言了。(可能他们也有过朋友借书不还的经历)
真正爱书之人追求的却是知识带来的充实,他们在选书的时候也看重版本,看重年代,看重译者,但是他们看重这些只是为了阅读服务的。这类藏书人,他们不但自己藏、自己看,也时常把一些书赠送给自以为欣赏他这些书的人。在他们眼中,知识是本质,书只是一个载体而已。书看完了、读过了在自己手中的价值也就实现了,也就可以转而赠给其他人,去实现新的价值了。这些书在交换之中得到了价值的充分展现,这样的藏书人也是最值得敬重的。
与藏书有关的故事也并非都是什么雅事,古时就有许多巧取豪夺的例证,为人所不齿。其实大多数人是把藏书当作了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自珍自秘,不愿意把自己的藏书拿出来与人共享,只有少数人把自己的藏书当作是知识的搜集和分享。
明末姚叔祥曾说:盖知以秘惜为藏,不知以传布同好为藏耳。所提倡的就是要把自己的藏书拿出来与爱书之人共享,才是真正的藏书。若只是一味地私藏,便失去了书籍收藏的意义,也就不能称其为大藏书家。
朋友中也有将自己看过的书寄送给他人的,让人十分敬佩。前段时间与其他几位身处不同城市的人传书共读,一个人看完之后寄送给另一个人,依次循环。读完与大家一同探讨心得体会,并分享各自的读书笔记,在喜欢读书的朋友之间传为美谈。
曾经也有人给我寄过书,都是一些从未相识的爱书之人,问他们有何索取,要如何回报,朋友说只需要我的读书笔记和读后感与他们和更多的人分享就行。收到书的欣喜比受到任何礼物都要开心。把自己不看的书赠与他人,其实也是在藏书,甚至比传统意义上的藏书更能发挥书的用途。
余秋雨在《藏书忧》中说:有的学者下了决心,事先立下遗嘱,死后把藏书全部献给图书馆。但是这些学者并非海内大儒,图书馆不会开设专室集中存放,个人藏书散入大库,哗啦一下就什么踪迹也找不到了。学者无私的情怀十分让人感动,但无可否认,这是学者的第二次死亡。
我对这样的说法倒并不认同,将藏书捐与图书馆散入文库,或者将藏书全部赠与爱书之人,对于个人来说可能是一项损失,但是对于书籍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藏书者在弥留之际将书赠与文库,是书的重生,也是对知识的尊重。这些书既然能在自己手里发挥用途,也许在其他人的手中也能发挥出更大的用途呢。
藏书人有私心,自珍自秘,可能是担心书落到非人的手中被破损了、被糟蹋了。但我觉得这样的担心也是多余,书的寿命大多比人要长,人生一世,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坎坎坷坷,而书存于世间,又怎能平平淡淡传诸于世。
人自有各自的命运,书也有各自的缘分。
——2016年12月16日,下午,阳光很好。
前段时间有朋友从千里之外寄书来,书到的时候被朋友看见顺手拿走了几本,今日全部归还,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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