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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亚死了。
这个背负着爸爸和妈妈两个人沉重期望的小女孩永远睡在了冰冷的湖底中,那年她16岁。
不知道她在下沉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原来溺水的感觉是这样的?湖水好冷?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解救我呢,就像那次兄长内斯一样拉住我的手,不让我下沉?不管怎样,比起过去经历的一切,跟爸爸妈妈待在一起的时光,她现在的感觉估计要好上很多。
她累了,不想再为了不让这个家再次破碎而努力做爸妈眼中的“乖宝宝”了。
她解脱了,也解放了哥哥内斯,解放了妹妹汉娜,让爸妈的目光不再只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自己现在做的未必不是一件一举多得的事。
虽然她知道这个家会因为失去她而再次变得支离破碎,但是总会挺过去的,她是隐隐中是这么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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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想做一个医生,那时候想做医生的女人在各个方面都会受到周围人的不理解和刁难的。但妈妈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可以完全无视周围人的目光追求自己的梦想,也很有毅力,但是她还是失败了。因为她爱上了爸爸,最终梦想湮没在家庭里,输给了爸爸、哥哥、我和妹妹。
她也挣扎过,比如离家出走继续深造,结果可想而知。她已经离不开我们了,脱离不了这个家了,那时候也是这个家第一次破碎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离不开别人,除非他不在了。只要活着,就会备受煎熬。
妈妈以前不希望自己像奶奶一样度过一生,现在是不希望我像她一样度过一生。
——好的妈妈,为了这个家,我会如你所愿的一切去做的,我希望每晚你都会跟我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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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因为他是中国人,在美国这片土地上,还娶了妈妈。这也注定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是“与众不同”的,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注定很少朋友。
爸爸的童年是贫穷的。其实有时候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是贫穷中的“异类”,那就更难融入到别人的圈子中了。现在爸爸摆脱了贫穷,但我们只是从贫穷的“异类”中变成了富有的“异类”而已。
或许是这个标签太刺眼了,太让人感到羞愧了,爸爸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去跟其他人交朋友,去变成大家中的一份子,哪怕——实际上也是——只是表面上融入他们。以为这样做一切就会好转了,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人生就会一直顺畅下去。
——好的爸爸,为了这个家,我会每晚跟那些不存在的朋友打电话说笑聊天,我喜欢看到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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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谢内斯,内斯是个好人。尽管他曾经因为愤怒把我推进湖里差点让我淹死,但最后还是他把我救上来了。
我和内斯是一个天平的两端,爸爸妈妈总喜欢在我这端不停、不停、不停的加砝码,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并不需要也不喜欢这么多的砝码,我希望他们能够分点给内斯。毕竟内斯考上了我都考不上的哈佛,你们最喜欢的哈佛。
内斯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看到这个家存在奇怪平衡的人,这个平衡很脆弱,爸爸妈妈你们都没有发现吗?我很脆弱。
我以为只要我说“别放手”,内斯就永远都不会让我“沉下去”。可是内斯他要走了,要去哈佛了,他再也不能帮我解围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听我诉苦了。
内斯要离开了,只有我永远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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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究竟从哪里开始出错的呢?平衡又是从哪里开始倾斜的呢?——从母亲离家出走开始,从恐惧开始的。
我一直活在恐惧之中,害怕有一天妈妈会再次消失,爸爸会因此崩溃,家再次瓦解。
原来幸福这么脆弱,轻轻一推,就会粉身碎骨。
现在内斯要走了,我没办法保证一个人带着你们的行李继续不下沉。
从现在开始,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重新开始,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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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
妈妈,就算我永远当不成医生,那也没关系的。
爸爸,其实我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对不起。
内斯,你会在哈佛度过美好的时光的。
还有汉娜,千万不要像姐姐一样,你要勇敢一点。
——如果你们遇到以前的我,请代我跟她们说,你可以更勇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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