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大五更里和鲍大嫂同道儿回来的。”悦来嫂说。
“那么,谁去他家跑一趟?”铁笛王说,“不要说干什么,光说我请他来。”
“我去吧!”鲁凤久戴上皮帽子出了门。
没一会儿,鲁凤久回来了,说许鼎工程师确实回来了,他老伴儿黎薇说,许鼎心事重重地去严尚清家,不知为的啥。他的老伴儿为他不安呢!
铁笛王皱皱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那就罚姜桂香同志一趟腿吧!她孩子在老严家,哪天不去几遭?让她跑一趟看看,许鼎工程师是不是在那儿。这老许头前几天对我说过,说是要有今儿的这举动,千万不要忘了叫他。我应过他,不能不作数儿。”
姜桂香受了这份重托,解了围裙,就往严家去。半道上经过她自家门口,听见屋里的孩子被打得直叫唤,当妈的心就忍不得,推门进屋,见郭起还在扬手用个笤帚疙瘩打大孩子的腚。
“你是咋的啦?”姜桂香上去夺下郭起手里的笤帚疙瘩。“又他妈的尿了炕!都快起炕了,还尿!”郭起没好气儿。
“那你也不叫他?我不是嘱咐过你,叫你叫他吗!”姜桂香丢了笤帚疙瘩,抱怨着,哄着孩子。这几天,是姜桂香见严大娘心情不好,才在晚上时候把两个大的领回家来睡。
“我他妈顾得了他?我心正乱着,你不知道?”郭起又上来了大炮脾气,“我真想丢下老婆孩子,去打它个抱不平。”
“你呀,晚了三春啦!”姜桂香轻蔑地一撇嘴,边给两个孩子穿衣裳。郭起听话里有话,回过头来:“咋回事儿?”
姜桂香就把悦来栈正进行的事儿说了:“你还是到那儿去长长见识吧!光知在家拿不懂事的孩子出气!”
“喔呀,铁笛王!”郭起舒了一口气,在满是眼泪鼻涕的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咣地甩了门扇出去了。
姜桂香见他这个样儿,没法儿地说:“这个脾气呀……”姜桂香做事儿麻利,一眨眼儿就把两个孩子打点得干干净净,一手扯一个,锁上了门,说到严奶奶家吃饭,就出了小院子,顺手还在院里放开了鸡笼子,不知啥工夫抓的一把谷子在掌心,也随手洒在小院子里,三只鸡欢势地扑上去。
姜桂香到了严尚清家。果然老工程师许鼎在这儿,坐在摆瓷花盆的桌子跟前,手里捻着从血石竹秧稞上摘下的几粒大麦粒般的花种,时不时又动动鲍冲留下的那根小竹笛;小竹笛上拴的那块大洋,碰在瓷花盆儿上,响得那么微弱,却那么清亮好听。
“桂香,你可知你严大哥到哪儿去了?”严大娘问姜桂香,转又指着许鼎说,“老工程师打老早就来等他……”
“大娘,这我可不知。”姜桂香说,“不过,许工程师倒可先去忙旁的,等老严一回家,让他去见你,不也一样?”
“不,不。”许鼎欠欠身。
姜桂香说:“你找老严,不见老严;铁笛王找你,又不见你。这不是两下耽误工夫?你快去悦来栈见铁笛王吧!说不定他有什么当紧的。或许他知老严在哪儿。我在这儿替你等一会儿。老严一回来,我就去找你,还不中?”
“啊,也好,也好。那就劳你驾!”许鼎说完,离开了严尚清家,到了悦来栈。他一进门,见黎薇正跟悦来嫂在穿堂里说话,奇怪:“你怎么到这儿了?”
黎薇把刚才鲁凤久急急忙忙到家里去找许鼎的话说了:“我见老鲁神情不同平常,心上狐疑,想来问问,偏赶上了一件大事。”
“唔,什么大事?”许鼎说着,进了东屋。他怔了,他看见副县长郭起蘸着斧印上的鸡血在画押,“这……”
铁笛王上前来,把事情原委向许鼎叙说了一番。

许鼎什么话也没说,把手指头伸向那带鸡血的斧刃……这时,那缸松雪灵大敞缸口,满屋子一股酒香。
铁笛王是个不贪酒的人,他抿了一口,便揣上了众人画了押的本子,奔向严尚清家。
严尚清这时才回来。他因为要进省城,一个人大早里到战老大和韩雪梅的坟上添了几锹土,又在小桦树林里为鲍冲拢了一个小小的新土堆儿,才算了却心愿。去医院看看还在梦中的鲍廷发。还到局里往科尔沁草原写了一封林业局买牲口的公函发走了……铁笛王进来时,他正对着那个瓷花盆出神,鲍冲留下的小竹笛托在他的手上。
铁笛王到他家挺随便,往炕沿上一坐发了话:“听说你这就要出发?”
“对。”严尚清显得很平静地回答,“领导上让去趟省。”
“求你捎着办点事儿。”铁笛王说,“不知你肯不肯帮忙。”严尚清看着铁笛王的气色不对,笑道:“那要看办什么事儿了。”
“简单。”铁笛王把那个画了鸡血押的本子递给严尚清,“递个告状的呈子。”
严尚清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似地翻了翻,可是一读完,他就严肃起来,郑重地说:“铁笛王,我不能办这个事儿。”
“那就拉倒。我亲自出马。”铁笛王也叫起真来,“你上一回扣了我一回,我依了你。这一回是众人的,上面都有谁,你也知了。向上级反映情况,是百姓的权利,咱们山里人也有这份权,国家主人翁嘛!老严,你拦我们这份权,那可不该!”
“不,不不。”
“那你给捎?”
这说话的两个人似乎还轻松,听话的严大娘可就心跳了。“那么……”严尚清想了想,“我给你带去。”
“那就看你了。”铁笛王说。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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