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风大,没有经历别说话。
多少人都在说,当下各行各业都在卷,尤其以教育及培养学生方面为最。敬老院星子凋零,幼儿园小学门前耄耋繁多,是小孩子上学还是老人在上学?多少人嫌中小学学业负担过重,喊要减负,可妳减她不减,还要变本加厉偷偷让孩子加入各种名目繁多的名师培训辅导班,乐意被割韭菜,心甘情愿花大钱投入其中,望子女成龙变凤。
想想,不卷能行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优美的岗位僧多粥少,肉味难得;再说,现在录用程序规范化了,处处公示在互联网,坐家不动不用外出托人查询就可查明见分晓,那些有背景有实力好似潜规则办事者不易再插手窸窸窣窣搞小动作,处处都以统一试卷考绩为准,顶替不了,使坏的可能不大,弄虚作假的渠道基本封回;再者,按班内招唯亲是举的惯例破了局,纺花车撂到当院里,都凭真本势吃饭的干活,来不了多少故弄玄虚掺沙捣石以假乱真蒙混过关。千军万马都得过那奈何桥:考试。考试,严格说,都凭的真功夫。想争上游,出类拔萃占高枝儿,妳说不卷能行么?
说到卷,其实,自有人类史以来,历朝历代都在卷,只是说法不同,卷的程度也不同。有文字文明史几千里,古人在抗争,改开前后称竞争,近些年才又叫做卷。无论怎么冠名,其性一也。只不过有些年代卷得弱卷得缓,有些阶段卷得急卷得烈而已。
不兴身份证和互联网公示考绩之前,多少有点背景和拳示之徒,昧着良心就会邪插一杠,暗地里为其子女及至亲好友之后代谋一好学校好前途,其手段无非是把弱势子女踢掉,把自己人补上,糊弄天下无靠山无出处的莘莘学子,名落孙山与鲤鱼跳龙门,就此命运立判,前途泾渭分明。其使坏的手段就叫顶替。这现象,在当年华夏九洲方圆极为普通,不足为奇,也毋庸讳言,以齐鲁为最,报刊诸媒体多有报露,这里就不老生常谈,啰嗦絮繁,画蛇添足六个指头挠痒,多此一举了。
接下来,我着重要讲的是:读书有好处,读书启智化愚,读书大多时候真的可以改变(向善好方面)人的命运。读书可让大多数人改变原先设定的暗淡轨迹而朝向光明锦绣的前程一路高歌猛进。多少人通过发奋读书,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享尽荣华富贵的实例可谓不胜枚举。
我有一同学,女的,胖腿大胖的,还黑脸,个不很高,常穿男式蓝地卡四个兜的那种,褪色都泛白了,洗洗还罩在身上,八十年代中期,中土农村农人普遍都不富裕,少吃冇穿,仍是不争的事实,都穷,并非谁嫌弃谁谁笑话谁,选穿地卡结实,没条件之家还卖不了也穿不成,只是说这衣服让该女同学穿,只象水桶,突出表现在她的粗,仿佛大有横向发展之势,其貌不扬,是她的最大特色。更是其特点。
那是公元一九八五年春。
那是我在故乡某县最东南最偏远的仙台乡一处三流联点高中上高三,为搏命运为争胜高考蟾宫折桂而如火如荼夜以继日甚至通宵达旦准备着,苦读着。
突然,教室里来了一批人,有五六个,有男有女,有高有纸,有胖有瘦,有戴镜有不戴镜的,净黑颜无白脸,带队讲贞直的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上先是扬扬手,后苦笑笑说:同学们呀,今年招生大趋势基本定型,教育部发文透露,大中专院校录取率百分之五,也就是说200名考生中择优录取一。真对我校我班(文科),总人不到五十名,基数太少,为增加参与能力,现吸纳外来学校优秀应考生及本校往届复习生填充我班,壮大我们的应考实力,希望大家,给予热烈欢迎,并在冲刺的近几个月里,紧密团结,互学赶帮,在考高中胜出,为自己争光,为学校争光!我的话完了。
…那时,为提高升学率,百里挑一,学校也要吸纳好的复习生,复习生为搏自已的前途,当然也是一拼再拚,有县城一流高中自愿退下来的末等生,塞填到这三流高中来,想鸭立鸡群,目的是侵占这里可怜而有限的预选名额,预选会大刷掉百分之九十的学生,这些人就被剥夺了参加全果大考的资格。预选通过的了了几人,再参加大考,若胜入,少之又少,才算人才。
那时候,学校兴这个临时来回跳着插班的复习生,校方领导和班中老师无疑意,应届毕业生干瞪眼又有什么用?白抢占妳校仅有的几个预选名额妳也有怒不敢言,只好默默隐忍,慢慢认可。
黑又胖的水桶,就是那批插班复习生中的一个。因是女生,不论粗细高低,都一概堆坐在前几排;又由于纷纷苦读,都忙,也无暇多来往,彼此同室数星期,还不知谁名什姓啥,偶尔到前排收作业,这是同学之中最亲密交涉的为数不多的机会,见她憨态可掬的微笑,黑哩透红的面皮,不时露出编贝小白牙,让人不禁产生好感,认为这女生很和善,她凭本势搏功名,每位争胜的同学皆有此心,其志可嘉,她有一份,有何不可?便从内心接纳了她!
暗地里向同桌一打听,才知其名叫金瓶梅。
我对她的认知仅此而已,也算那时匆匆同学一场。
四五月份一预选,我便败下阵来,任凭我怎么发奋,都无济于事。至于上峰分给班里的七八个预选名称让谁抓住了,我也无心再问,更无颜面去问,就灰头土脸地返回故乡,准备从此销声匿迹,作个一辈子地地道道修地球的土著农人。
是年暮秋,村里曾任教的远房同姓青年考师范成功,在县城立住了脚,特意来家找到我,说,听妳基础还不错,叔妳(我辈份高)想不想复习?我摇摇头,表示绝望,也无门道。青年微笑笑,说,只要叔妳想复习…我给妳找门道…说说…去县高行不?我十分震惊,去县高想都不敢再想…考高中时,怎么考县高,就是考不上,清知县高是良师云集出人才的地方,咱就是进不去。听青年一提示,也知机会难得,更知青年心怀良善其恩重如山,不致犹豫与怠慢,就一口应了,说,只要…能进县高,我就复习再搏一搏!
是年秋冬,眼看各年级的学生早入校了,而我到县高复习的消息迟迟不见来。
等青年打通层层关节,引我入县高时,己县十月底,寒衣己穿上身,复习班里人很多,济济一堂,叫早来的异乡同学说,超一百五十人,这还不算多,那边的理科复习班超一百八…挤都挤不下。我想,这一定是当年复习生应考最大的编班了罢!
人生地疏,人满为患,住的宿舍空间十分紧张,能在班里有个容身坐着翻书写字的地方已很不错了,就没再顾虑那么多生活中的细微末节。
不久,在一天晚上,校方在校园操场上公演米果电影《科多拉多Jy》,让师生缓解压力放松神经。我搬凳子刚到场坐定,电影马上就要开演了,可是没映一会儿,又嘎然而止,会场上难免一阵噪动,腑诽破片的都有。忽然,校高音喇叭里宣传:今年最后一批高校扩招生录取名单刚传至我校,共2名。xxx和金瓶梅两同学,被高校光荣录取。望两位同学接到通知后,来校教务处喜领通知书,办好手续,最快明天赴高校深造。妳们的中榜,是我校的光荣,也是全县八十万父老乡亲的荣耀!
这则通知告诉我,金瓶梅同学,她原来也在这里。她一定也是来复读的。那么,她是85应考预选通过的,又是参加过本年大考的优秀学生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听戴眼镜的同学董某说,那金瓶金同学匆匆忙忙把一大摞书籍和复习资料全送给了他…就高高兴兴离县高而直奔录取她的高校去了!他说他与金是地道的老乡,故这才是她把书及资料只送他而不送别人的根本原因。
我随便问他,妳来县高早,金同学也复习生,那她为什么现在才被高校录取呢?
他想想,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上面又扩招了,她报的是民族学校,她又属某少数民族,是金兀术的后代…分又接近录取分数线,这一扩招,就招走喽!
噢!我有点领会了。人的命运,有时就极奇巧的,因时因运气而改变。
我与金不熟,到县高仅几天,也从没见过她,一听说她被录取…又匆匆走了,脑海就浮现出她黑而水桶的模样…高校能延续录取到她,是她的幸运;她经手的书籍,送谁谁沾喜气。别的真没多想,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之中去啦!
县高学习气氛很浓烈,转眼就过了春节,我没暖热板凳,就又86预选了。我如此仓惶,尽管勤奋,白天黑夜鏊打疲劳战,到四五月一试,昏昏沉沉,不能良好发挥,就又因二分之差败下阵来。
我悲都悲不起来。常苦笑笑,只木木地觉得我的这一生之未来,将黯然失色无光彩!偶尔回首盘算,我根本不算县高生,(真正的县高生早展翅高飞了)所谓的去县高复习,成为一出闹剧,前后在一直向往的学府(县高)满共呆了不到半年时光,总算滥芋充数了一回,徒增烦恼,并没获得一点荣光。
后来的七八年里,我都不停地在社会上漂泊,东飘西荡,人如浮萍,心似飞鸢,举无音响,住无定所,混迹于江湖底层,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新世纪来临,O二年前后,我到乡里办小儿户籍的事,一大早就到了公社大院,大院群悄悄的,公务人员及部门领导却还不见人影,我就扎稳车,站定了,四处瞭望。忽然,看一旧式红砖老墙上挂着木牌,赫然写着红字:卫生管理人:金瓶梅。
近几年,我是听妻的表亲戚同村的小遥不断谈到,她妻姐叫金瓶金,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多年,在某局工作,嫁的对象也县里干部。不用说,生存条件很好,特优越。我知道,小遥妻小巧白暂,而金瓶梅是她姐的话,黑而胖(当年印象)肯定被人认为,不是一母同胞。而今,墙上写明了金瓶梅,少数民族人士,在当地应该同名同姓的极少,不是我的当年同学是谁?难不成又分派到我乡来指导工作来了!…那我得赶紧去拜访一下,不然,就失礼了!
一转身,正好一环卫工在忙着扫地,我上前递烟询问:师傅,请问这位金同志住在哪里?现任何职?她是我同学,想找她说说话?
哈!妳说她家…来咱乡快仨月啦,待人可和气啦!她任乡宣传委员,就住挂牌子房的西侧。可好找…妳去吧!敲敲门…快八点了,她也该上班啦!环卫师傅停了扫地,接了烟,指着西侧房舍,热情地对我说。
我初次匆忙拜访老同学,也无准备,纯粹是慕名而来,实发事件,更无仪礼,就两手空空敲了门。
请进!一个女音。
我推门进屋,有些踌躇,见一白靓富美的少妇正对一八九岁小女孩辅导着功课,极是慌恐,便道:请问…这是金委员家么?
是的是的…妳有什么事儿?白富美问。
我犹豫地说:没…没什么事儿。我来乡贞负找民负主要办小儿户口,有点早…忽看妳名字在墙,心想这与我当年同学是一个名姓…就…就想过来说说话…也没准备,即兴所为,实在是打扰妳啦!
不…没有,妳哪村的?女问。
我…西村。我…名叫xxx…妳记得不?咱们上仙台初三?县高演电影…夜通知,妳上大学去的?我说。
是的…是的,那就是我…嗬嗬!坐吧!她说。
我说,不啦…不啦!认了老同学的门…都当领导啦!这次一点没准备,以后再专一来看您!您忙吧忙吧!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就退出了她家的门。
我心想,这女领导,己确定是我当年的老同学了,但不敢想信的是,一个黑而胖怎么变成细瘦高条的白富美的?难道大学真成人们说的改变人们命运的地方?甚至连人的体质肤色骨骼也改得清奇了?
我心虚虚的,面对今非昔比的两个迥异形象,我实在不敢再交谈下去,仿佛每一句对话,都象聊斋志异里跳出来的,又似武陵渔夫驾小舟误入了世外桃源…我深感自惭形秽,我得赶紧走。
后来,也一直没底气再去拜访她!
后来,听小遥说,她妻姐己调县城任民族宗教事务局任局长了。
局大局小,总是局长。同学们能升到这一级的的确不多,何况金同学还是女生?好有能耐!
缘于她得益于她的民族身份?学识?
假若她当年没有进入大学深造,而是沦落农村务务,不说成天连月风刮日晒,只一夏麦一秋收,还不把她晒得黑炭似的?面目全非。又何来白富美?
可见,读书上大学,不但改变命运,大学还是有美容师美体师的功效哩!
人的能力有大小,凭己之力考上学的,走向工作岗位走向社会,无外援无背景作支持提挈,很难升任很高,少之又少;能任局级,也是很不够了,九牛一毛,也不多见。
我出于寒舍,心胸也窄浅,不要说仕途不顺,就是顺,也不过做到团级贞委那里也算最好理想了,梦想获一将星,仅是痴心妄想而已。更有何为?
近来,听小遥说,他妻姐在宗教局位置上退二线了。
我听了,点点头,说很好么…女性五十五是法定退休年龄。
她能做到这一步,一生荣光啦!
是读书,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有了白富美的荣耀?
不然,混迹乡野,长年操持农活,依她当初的相貌,想都不敢想,别说丽质再造,那一定是黑胖水桶还是黑胖水桶了。
十月13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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