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本草纲目》,通篇没有关于辣椒的记载。而辣椒这一食材,在我的生活里,却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所熟悉的很多江西人、重庆人、四川人嗜辣程度很高,辣在他们舌尖上的舞蹈热烈奔放。
从小到大的饮食习惯里,辣椒是催化食欲的保障。小时候,吃不下饭,母亲就说,那就做余干枫树辣椒炒肉,一盘绿油油的小辣椒出锅,然后我可以举着筷子,猛地吃完两碗饭,连盘子都会用米饭拌干净。辣,成了家中餐桌上,最能激荡我内心的味觉体验。十来年前的夏天,吹着电风扇,大汗淋漓地和姐姐一起吃母亲炒的豆豉荷包辣椒,往父亲的杯子里倒上冰啤酒,那种回忆,至今想起,喉咙都能欢脱地咯噔几下。
江西人冬天爱腌制柚子皮。菜板上切满姜蒜,再剁一盆红彤彤的辣椒,把浸水的柚子皮拧干,用香油、豆豉、白盐全部拌匀,装入坛中。过几日,打开,夹到小碟中,与早上的白粥食用,咸辣香一应俱全。我吃辣的本领也在自小的饮食习惯中慢慢练成。后来在临川读高中时,有同学在龙津路上的一个阿婆那里买了一大袋菜梗,里面几乎是红红的辣椒粉辣椒汁,一伙人吃得津津有味,辣到不停地喝矿泉水,仍无法停止对那辣的痴迷,好像停下来了,人都会炸裂,只有不停地吃,才能减免那种刺激。大学上神经科学导论的课时,老师谈到辣,说是对人体刺激的痛觉,人体自然会分泌内啡肽来镇痛,而内啡肽会带来欣快感。所以所谓的无辣不欢,都是内啡肽搞的鬼。想想那时吃菜梗,是分泌了多少内啡肽啊。
在重庆生活了四年,在那里的第一顿饭是酸辣粉,老板问我“要海椒吗”,我不知道海椒是什么,难道是海里长的辣椒,身边的一个四川同学说:“那是辣椒的称呼,四川重庆叫它们海椒”。我说,哦,那多放些海椒。其实,重庆的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辣,更多的是麻,也或者说,花椒的麻掩盖掉了辣椒的辣。后来去湖南,回江西,晚上吃夜宵,才觉得,这样的纯粹的油辣才是我喜欢的让人大汗淋漓、大呼过瘾的辣。西南大学二号门外有一家疯狂烤翅店。亲口尝过它家的BT辣烤翅和黯然销魂烤翅,当我能把BT辣烤翅全部吃完,黯然销魂吃了几口就觉得世界轰然倒塌时,我已经算是嗜辣的高手了。毕业前,和景德镇的一个同学吃猪圈火锅,在油碟里放的小米椒让她觉得我吃辣已经吃到惨无人道。那段时间,也是人生中吃辣的最高体验。
在南昌,系马桩帝煌烤卤的螺丝和鱿鱼让我和同事吃的辣得跳脚。现在想想,真是一群自虐的人啊。大多数南昌人的饭桌上,小米椒是随处可见的,去亲戚家吃饭,厨房里是满满一篮子的红得发亮的小米椒,每道红烧菜里铺满了“红地毯”。后来,母亲有了慢性咽喉炎,身边的同事朋友患了痔疮或者从北方来不食辣,加上长辈的养生说教,我对辣椒的痴迷也开始减弱。中秋回到家中,吃了余干辣椒炒小鱼干,嘴边就冒几个小红痘,我吃辣的本领已经明显退化。朋友说,你吃辣不复从前,是老了。我忽然想到那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我尚能辣否?
辣,也是一种美好欣快的记忆。只是人长大了,有些东西,会被自律地放进一个度,不过分地喜欢,不过分地痴迷,减几分口欲,倒落得清心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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