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说,他昨天做了一个梦。
他蜷缩在沙发里,盯着玻璃杯里漂浮着的茶叶,他开始搅得杯子玲琅地响了。
他说,梦里,不知是哪个朝代。
示众混沌中一身对襟长衣,束发高绾,手执一把纸扇,姿态卓然。眼前是一派街市景象。虽是在梦里,却也能觉得热闹非凡。在梦里,一切那么不可思议,一切又合于情理
街头开始是一片祥和,百姓欢声充盈于耳,街边好物琳琅满目。突然街边风起云变,落叶翻飞,尘土叫嚣。街的东边人头攒动,围着一个东西,像是在谩骂,又像是在呵斥。人群渐进,却见将近之物是一囚车,诛字当头,铁链围笼。笼中一妇女面容模糊,手脚被困,伤痕遍身,或深紫或乌红,仅一个头颅露出,唯能看清她的一双眼珠死寂地呆在眼眶里。他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游街示众啊。人们随着囚车移换脚步,此处不乏有正义的人倾尽手中之物砸向妇人,双手张扬不停歇,连同污言秽语也一并赠予。其态嗔怒万分,似乎有万千愁怨皆出于妇人。他被人群遮住,连忙拉一老者询问。老者说,此女淫荡,私通男人,害其丈夫性命,这方圆之地皆被她玷污,故处死。他听罢,不解,反问,何为私通?为何不把两人一并斩首?又为何只她一人要受此酷刑?蓦然老者黑下脸,怒斥他思想败坏,又大呼,说他必是与荡妇有染,在此妖言惑众。一时间,他被千夫所指,刚才还在谩骂妇人的人都一齐转向他。他想争论,奈何一人之声甚微,他感觉扯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他半分辩驳。又有人捧出一堆烂菜叶,臭鸡蛋,让他砸向妇人以证其清白。群声聒噪,犹如千万只苍蝇绕头乱飞,又如同猛兽步步紧逼。他望向囚车,妇人的脸却欲加模糊。他不断重复着:她是谁?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罪?我为什么也要砸她?我又不认识她。
正午的烈日当头,他大汗淋漓,痴呆般立住,眼前一片浑影。
示众她是谁?我为什么要砸她?我从不认识她。
突然,他把怀里的菜叶抖洒出去,不费吹灰之力挤开人群,三步并两步来到囚车旁,又轻松掰开铁链,把妇人拉出,将铁链锁在自己身上,对着人群说到,你们杀我好了。随即盖上笼门,仅留一颗赤裸的头颅在外面,粗糙的笼栏上还有或新鲜或干枯的血痕。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妇人的脸。
正午的阳光把他的头颅暖得惬意无比,他觉得轻松。
示众他的梦说完了,茶水搅得浓厚。
他说,有人听完觉得是男女权利不等,有人觉得是人们太容易随波逐流,有人觉得不应该对不知情的事妄加攻击。
而我,却直直地看到了他悲悯可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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