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上

【老屋】

一串沙画流淌在

老屋皱褶的面庞

皱褶的面庞向南

南面天空澄净浮云清晰

七月扭动的火泼向地的碧绿

草帽下老人加紧理菜弓腰屋旁

忽然由远而近一片行李箱的辘辘

老人含笑谛听胜食果饴

【团圆】

这情形几多次梦中循环

连同南方落了几多的花瓣

幽凉的春夜里独自

老人在疫情的新闻声中睡着时

也是这些笑面缠住了梦

像是冷缠住瓦头的青山

孩子们带着聪颖的臭走进痴愚的乡

老人把阿妹的小名一一叫唤

【瑶上】

嚯我的乡

这颗美玉烧得滚烫

夏日的活火

在田园屋棚间烤旺

周围是瓜凉豆热鸡呻狗喘

我们坐在龙眼树底择花生

远山翠色轻轻颤动

热气扶摇直上

【老人】

耕耘的耐心被仔细保藏

因而畸形干瘪的脊背上仍鲜嫩着葱韭

可身骨已不葆健旺

岁月和劳动使沃野渐渐转向荒丘

她笑

破碎的身躯被疼痛钻透

她笑

蠹虫已爬满桃木的衰朽

【对话】

一个安闲的下午

出门看村中的老房

新鲜的杂草

沉默的砂石

用红砖修补的土墙

对面传来癫子穿肠破肚的歌

大围屋或窄方间里

禾草在蛛网与从屋顶投下的光影

所交织的被褥中安睡

木门被推开

让进未被修补的斜阳

【发言】

稻苗碧绿清新

整齐健壮

山峦葱茏饱满

逶迤远旷

田垄上两棵奇形的矮树

吊顶枯黄

忽然一棵出了声

说五叔公大女儿县城里买了新房

【小路】

知觉最是敏锐的

堪比手指的末端

抚蕨草豆苗香芋叶

触古井水泥电线杆

如果从这里走出

木然离开香葱和嫩韭

豆腐和鱼丸

或反方向对视不语的森林

面对平静的池与河

心中何以不生波澜

【池】

遗失了渔人的吆喝如鼓

沉寂了玩童的笑闹如铃

水面圈圈颤漾

漾不动深镶的塑料袋和瓶

三层农房还自倒悬

斜日彤云还自照映

这却是病塘一片

像流着绿脓的眼睛

【河】

一只白鹭浑浑噩噩

河沟里张着雪白的巨翅

光滑的孩子裸体的鱼

小坝立起来那天从河里消失

只有河征服了所有境况

每天洋洋得意

它抄起农药瓶豪饮

邀请最富盛情的红千层

略显痴呆的香蕉树和桃树一同举杯

它嚼一把草梗拌蓝藻

把冒着泡的豆奶青柠啤酒茶递给

悠然的行者

风

寂静的

惊人的宴会一直处于高潮

庆祝自然力的胜利

白鹭高据一根电线

俯瞰精彩的游戏

河邀得两只蜚蠊竞争

啃下同样大小的塑料膜

第一只螂吞鼠咽

边吃边产下一串卵

第二只吃了塑料亢奋不已

跳进水中杀浪劈波

河判定他们难分伯仲

各奖腐肉两团

魔鬼的趣味

哀声来自高高颉颃的家伙

雪白美丽的白鹭

那高高的影

离去浅浅的河

河水流向万物

而万物不知

【默】

永远温煦的

夏夜的银河如云如泥

永远亲熟的

南天的星子如豆如米

夜空高卧轻旋

土地是巨大的扇叶

渐凉了

虫声由焦黄变得清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