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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读到第三十五回,相信有部分读者跟萧遥一样,对贾宝玉同学的印象,经历了从喜欢、到很喜欢、再到略有微词三个阶段。略有微词,是因为宝玉同学最近仍能够随时把黛玉抛诸脑后,专心“哄转”看着入眼的大小丫鬟,或者一看见娇憨可爱的女孩子就情意绵绵,恨不得亲自上前服侍。在萧遥的认知世界里,心有所属的小男生,难道不应该是对黛玉之外的任何女孩子都不假辞色的嘛!宝玉同学怎么可以如此花痴!
曹师可能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写到第三十五回,他认为需要再次提醒一下像萧遥这样死脑筋的读者:宝二爷,乃是秉天地之灵秀、乖僻二气而生,他决不是普通的男孩子。
这种提醒,曹师写进了第三十五回的第七个场景:二爷呆名扬,同样归入贾府气运线。
整个场景的主题,与第二回冷子兴与贾雨村的聊天内容遥相呼应。同时,曹师这样安排可能还有另一层考虑:眼看全书过半,曹师需要给萧遥这样记忆力不佳的读者,再次加深、强化一下宝玉的印象。
毕竟,司空见惯,习惯性思维是人类思考模式的先天不足,先入为主的印象一旦形成、落入窠臼,作者后续的很多意图便难以实现。曹师当年显然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时刻注意作品的节奏、时刻注意保持作品里的人物形象丰满、鲜明。
前面在第六个场景“宝玉哄玉钏儿”的最后部分,曹师安排“通判傅试”家里的两个老嬷嬷来访。傅试是贾政的门生,整个红楼梦里,关于“门生”,描述很少。第一次出现,是写贾雨村依附自己的“门生”林黛玉,跟贾府攀上关系,得意开启事业第二春;第二次,就是这位暴发户傅试,多年来倚仗贾府的名势志得意满,却还想着攀豪附贵(此处曹师应该只是为了取“傅试”的谐音);最后一次提到“门生”,是个悲惨的故事,此处暂且不提。傅试家的两位老嬷嬷,在这个场景里,纯粹是作为曹师的道具出现,主要任务,就是按照曹师的安排看、听、说。
为了加深读者对宝玉同学的认知,曹师分三个层次、通过三对儿矛盾对宝玉同学进行细致的摹写刻画。
第一个层次,思维奇葩。第一对矛盾:宝玉“素昔最厌勇蠢妇人”,却“又命这两个婆子进来”。这种矛盾行为的主要原因居然是因为素未谋面的傅试的妹妹。曹师先描写这位秋芳妹妹乃是“琼闺秀玉”,“才貌俱全”,“有几分姿色,聪敏过人”,又说宝玉并未见过人家,但“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由此爱屋及乌,如果不让这些勇蠢妇人进来,“恐薄了秋芳”。这种思维逻辑,的确够奇葩。曹师在文字里,还一笔带过秋芳同学虽已年满二十一岁,却因为哥哥想要倚仗妹妹攀附豪门,因此耽搁至今,仍未婚配,对贾府也“自有一叚心事”。
第二个层次,呆里呆气。第二对矛盾:“自己烫了手,问别人疼不疼”。主要通过傅试家里两个“极无知识”的婆子的视线来进行描写。先写玉钏儿和宝玉一个专心听、一个只顾说,眼睛都放在两个老嬷嬷身上,结果不小心同时伸手、同时撞在了一起,玉钏儿手里端着的汤洒了宝玉满手。宝玉“自己烫了手不觉得”,却只管问玉钏儿:“趟了那里了?疼不疼?” 直到玉钏儿跟他说,“你自己烫了,你只管问我”,“方觉自己烫了”。这个场景,直看得两个婆子目瞪口呆,在回家去的路上,重点嘲笑了一通:“怪到有人说他们家宝玉是外相好,里头糊涂,中看不中吃的,果然竟有些呆气。他自己烫了手,到问人疼不疼,这可不是个呆子!”。
第三个层次,举止奇葩。这个层次曹师通过两个婆子辞别宝玉出来,在路上闲聊时的口述进行描写。这个层次的矛盾,曹师列举了三件曾经在宝玉身上发生过的事情。第一件:下大雨,自己淋成了落汤鸡而不自知,却提醒别人下雨了赶紧避雨去(看情景,应该是第三十回龄官画蔷);第二件:自哭自笑,跟燕子、鱼说话,跟月亮长吁短叹、咕咕哝哝。(时常没人在眼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合理看见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的,就是咕咕哝哝的,且连一点儿刚性也没有,连那些毛丫头的气都受。); 第三件:爱惜东西,又极不爱惜东西。(爱惜起东西来,连个线头儿都是好的,遭塌起来,哪怕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
通过这三个层次、三对儿矛盾,曹师成功地唤醒了读者心目中对宝二爷的最初印象:这位还只是一个纯粹、善良、傻的不要不要的阳光大男孩。至少在萧遥看来,读完这个场景,萧遥对宝玉的些许微词,已经烟消云散。想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秉持天地之间灵秀与乖僻二气而生,宝玉的人生,也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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