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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在左,爱在右

父在左,爱在右

作者: 点墨解 | 来源:发表于2022-06-18 19:57 被阅读0次

    一一 他从不说爱你,却把他的全部都给你。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

          前些天听从我老师的建议,把我写的文章以及亲子日记印刷版带回家给老爸看,他果然开心地像个孩子。看着他伛偻的体态,满头的白发,我心中一悸。这么多年,我拿拙笔写过近百万字,却唯独没有好好写一写我的父亲。其实,他还真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半个世纪之前的老家山东头,是个贫穷的山村。迫于生存压力,爷爷闯了关东,却不幸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回来。父亲作为家中的长子,毅然挑起了家中的重担,对上要帮衬奶奶持家,对下还要照顾四个未成家的弟妹。不能再继续上学,这应该是他最遗憾的事情了。但是这些我从来没有从父亲的嘴里听到过,只是我的姑姑们经常会跟我说起。那时候的不易,可以想象得出。

          父亲是个特别能干能吃苦的人。他心中有目标,他从不认输,他乐观豁达,他会把苦难当成财富。我一直觉得我身上的某些坚韧的品质,应该是继承了他的很大一部分。

          虽然没读高中,但那个时候,也算是村里的文化人了。二十岁出头,吃苦耐劳的他被推选为生产队队长。后来,因为表现突出,他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再后来,年轻的他被选为村里的村支书。用我老妈的话讲,他不适合当“官”,因为他太不善言辞。是的,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听他讲过大道理,也没听过他花里胡哨的承诺。有的,就只是默默地做事。我父亲是在几年前合乡并村的行动中退休的。在村支部书记岗位上坚守了30多年的父亲没提任何要求,主动请辞。这也许是他作为一名老党员最后能为组织做的事。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没有多久。在那个“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种地靠天收,收入靠零工”的偏远山村,父亲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我们村里特有的红色土壤特别适合做红砖,于是他便到处奔走。在村子东头公路旁边,一座崭新的砖厂在村口建了起来。很快,砖厂生产的红砖因为质量过硬、价格合理而火了起来,一时间竟变得供不应求。很多村民扔下锄头走进砖厂,学起了技术,当起了工人。村民的腰包渐渐鼓起来了,家家都盖起了砖瓦房。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父亲决定修建村级水泥公路。于是,他又开始四处奔走,到上级各部门筹资,号召在外工作的老乡们捐款……两年后,一条条宽敞笔直的水泥路取代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

            九十年代,父亲响应政府号召,带领全村人种植茶园,走上了绿色经济发展之路。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老家的蓝天与黛山,茶园与湖泊,总是风情万种、撩拨心弦。

          这是父亲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高光时刻,也是他的荣誉。但是于家庭,他说他是亏欠的。

            听母亲说过,是村子里一位和我姥姥是表姐妹的长辈,看中了父亲的人品,就把我母亲介绍给了他。当时,姥爷就职于胶南市理务关镇供销社。用老妈的话讲,家里是“脱产”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嫁给父亲之后,日子会过得那么清苦,更没有想到,她会干了大半辈子的农活。我的姑姑们说,我母亲年轻时那么娇小灵巧,但没想到后来干起了农活,却也不逊于任何人。那个时候,他们一心想把家庭经营好,想把日子过好,便没日没夜地操劳。当然,在这份操劳中,母亲的辛苦占了一大半。父亲大都会被村里的事情牵绊着,母亲也会有唠叨埋怨,但是她却用多年的实际行动,做了父亲背后的那个女人。

            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件事。我十岁那年的暑假,晚上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就像以后都不会再下了一般的疯狂。当时我和弟弟,父母,都睡在家里的大炕上。听到裂开在屋顶上,像炸弹一般的特别清脆响亮的雷声,我吓得要命。母亲替我捂着耳朵,又时不时看看熟睡中的弟弟。我现在想想,她必然也是恐惧的,只是为母则刚而已。我说她恐惧,是因为她极力劝阻要穿衣外出的父亲。我想,父亲当时一定也是恐惧的。因为在那不久前,村里刚刚有被雷击至死的青年人。可是父亲怕村里的两座水库决堤呀,一旦绝堤,水库里养的鱼怎么办?下游的庄稼地怎么办?“放心吧!我拿铁锨拖拉着地走,这样不会传电!”父亲扔下这句话,就冲向了雨夜。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不眠之夜,除了对雷声的恐惧,更有对父亲的担心。

          然而,凌晨时候的我,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睡去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刚好看到,回家没多久的父亲在吃早饭。他的嗓子是哑的,眼睛是红的。听母亲说,幸亏父亲和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一夜的奋战,保住了水库。因为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手机,无论是抢险人员的组织,还是轰鸣雷声下的对策商量,都是靠喊的。

          从父亲的身上,我看到了责任。

          后来,无论是我们的小家庭,还是村子的大家庭,生活都富裕了起来。村里买了几辆车,但父亲从不会借来私用。 我高考那天,父亲觉得从来没有给予我足够的陪伴,所以便决定在我进考场之前去看看我,给我鼓鼓劲儿,应该是想弥补他内心的愧疚吧。他骑着自己的摩托车,从家里骑行七十多里,期间,路遇大雨,他就像个无畏的猛士一样,一刻也不曾停留地奔向我求学的诸城一中。见到他时,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一天他具体说了什么我都忘了,或许他根本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啊!但是我永远记得他那个湿漉漉的背影,和他咧开嘴爽朗地那一声“夏天这样凉快呀!”。以至于后来每次读到朱自清的《背影》,我都会哭。幸运的是,那天在我们一中考点做安保的派出所所长,恰好之前在我们乡镇所工作过,和父亲是老相识。于是他便邀请父亲过去坐等。我的心里也便没有了牵挂,带上那份爱、那份祝福,奔赴我人生当中的第一场大考。

            再后来,我上大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每一次,父亲总是尊重我自己的选择。岁月无情,他日渐衰老,再也不是那个叱诧风云的父亲。

            他辞去工作后第二年,长了一场大病。在青岛做了癌细胞切除手术,一向健壮结实的他,暴瘦四十多斤,看着让人心疼。他乐观地向来探望他的亲朋说,“我就是长了个瘤,切了去就好了。现在日子这么好,我得好好活。”只有我们知道,他是累了,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父亲前后分别在青医附院和市人民医院住院两个多月,医院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但最终还是幸运地击退了病魔。那会儿,正赶上我带毕业班,他不准我在那儿陪护。所以那个夏天,我母亲是最受累的人。父亲说他不能倒下,他还没好好陪陪家里的老太婆呢。后来出院了,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到家里探望他。他对我说,永远都不要忘了根。于是,每年暑假,我都会带着孩子在老家住上一段时间,教孩子们学学英语,用自己的专业帮助村里的孩子们。

          从父亲的身上,我学会了乐观;懂得了爱出者爱返。

          从那时起,年近六十的父亲开始学着做家务,并精心侍弄自己的茶园。他总是那样闲不住,他觉得劳动才能带给他真正的快乐。一晃十几年又过去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瘦年迈的小老头。我们每次回家,他总是忙前忙后,依然话语不多,但之前严厉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每次都把他亲手种的菜,择得干干净净,码得整整齐齐,给我们装满后备箱。而我每次给他们买吃的买穿的,他总是责备我乱花钱。

          父母年纪大了,做事不如以前麻利,思维也不如以前敏捷了。总想着不给我们添乱。这个年纪,身体不舒服是常有的事。他们总是不让我知道,自己偷偷地去医院看病买药。但无论何时,只要我们需要他们,只需一声召唤,他们就会马不停蹄向我们飞奔而来。他们会因儿女们的一点点成绩,就骄傲不已;也会因我们身体上的一点点不适,就牵肠挂肚。

          之前,我胃不好,睡眠不好。六十多岁的老父亲按照打听来的偏方,爬山去给我采草药。然后洗净晒干装好,我回家时悄悄放我包里。后来,我腰不好。每次回家,他总是把炕头烧地热热的,让我到炕上烙烙腰。在家里,我就是那个最幸福的孩子。父亲没有留给我金山银山,但却教会我爱人爱己,这是我这一辈子都受用不尽的财富。在我年少时,他就是我的守护神,拼尽全力护我周全;现在他老了,我多想变成他的金钢盔甲,护他永世安康!

            又到父亲节。我们姐弟两家回去看他。我带上昨天刚刚印好的新“书”给他看。我弟说,“爸,我姐现在写的文章都登报了。”他点头微笑不语,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爸,这次我想写写您。”“我有什么好写的,啥也不懂的农村老汉儿。”说完,就去浇他的菜园去了。

            我看向窗外,院子里的应季菜绿得碧翠。墙边,淡紫色的牵牛花稀稀落落地开着,不似春花开得那般热闹、张扬,但却用它的别样雅致,静静地,装点着这个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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