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在这么奇怪的月份回家。
正是下半年要拼产值,搞效益的时候,我请了婚假,归家。
一来大半年都在外面漂着,老娘着实思念的很。二来老屋盖脊瓦掉了,家里需要个主持修缮的人。正值所有人都忙,就我一个人放了假,就被抓了回来。
老房子是姥爷在我很小的时候盖的。那时候大社效益好,家家户户盖房子,姥爷分得了这三间开地。在亲戚的帮助下,就盖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垒墙用的是石岛红,当地特产的一种花岗岩,硬度极高, 风雨侵刷,经久不坏。 基本上屯老一辈的房子都是用这个垒的。那面老墙就像是一道界限,墙内的人儿任由岁月直勾勾的赶着往前走,墙外岁岁年年都是这番景象。高高的屋脊上覆的是海草,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这是胶东特色的海草房。做特色建筑的时候有的小组还特地研究了它。我那时就觉得这个课题无趣,寻常见到的东西有啥可研究的。后来选了个课题,因为手工实在太差,参与度低,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自己做了啥。
只约莫着记得,别的小组做的比例奇大,海草房的模型材料都是网购的。搭建起来还像是那般模样。
我在上小学之前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姥爷家过的,可以说这一方天地承载着我童年很多动人的瞬间。
推了这家的外甥胳膊肘子,掐了那家孙子的脸。上山偷着地瓜,下海捞着哈喇。
那时候同岁的玩伴基本都是男孩,上屯也就那么一小片地界,家家不是亲戚也是相熟的。 房子几排伸手就能数得过来。
年轻的一辈们白天都出去干活,小孩子基本都是老人给带。 东家的枣树结了果,西家的杏树开了花。冬天上山薅松毛,夏天臭水沟里抓青蛙。我跟我的小伙伴们从村东头扫荡到西头。老一辈的人跟我妈说我小时候活脱就是一个大魔王。
那时是真好哇!姥爷院子的西墙角里种着一棵老葡萄树,架子直接从院子的东头搭到西头。夏天葡萄蔓子呼噜噜地往上长,叶子盖住了天,照得院子里面斑斑点点。明晃晃的那些间隙,是年幼的我去看世界窗口。
记事起姥爷的院子就特别大,从门口走到的院子的尽头是要花很久,现在走起来也就几步路。人长大了,丈量世界的尺度也就变了。
今年我妈跟别人要了两棵苗,在院子里种了无花果树。树干笔直地往上长,去够着阳光。叶子翠绿,配着蓝天,好看的很。
长大了以后,小伙伴们都各自疏远,老一辈人喜欢唠家常。
那个被我从小掐得满脸疤的小伙伴的奶奶就朝我姥姥抱怨自己孙子脸上都是一个坑一个坑的,不好找对象。说我下手实在是太狠,不知轻重。惹我不高兴了哇一声就掐过去,一个指甲盖下去就见着血。
他孙子也是傻,都掐成那样了,哭完了还屁颠屁颠的跟着我玩。这都是后话。
再后来也听我妈说那个小伙伴现在都长到一米九了,对象换了一个接一个。我心里有些释然,好歹没赖在我手里。
又转念一想,现在就是让我去掐,我踮着脚也够不着他的脸。
去老房子的路上,碰见了我大舅。我和姨妈就跟他寒暄了几句。问了啥时候回来的,要呆到什么时候。我如数作答。
看完老房子,我妈也下了班回家吃饭。下午姨妈要上班,临走的时候我姨妈就跟我妈说:这么多年,大哥也是老了不少,就是头发没怎么少。我妈说今年我是怎么了,前面的头发都白了。
我记得有一张老照片,是大舅、姨妈、我妈还有一些年纪相仿的叔叔阿姨在姥爷门前的那个山头上一起照的。背景是还没有拆的水坝和一整片没有填的海。
吃饭的时候我问我妈,怎么姥爷门后面的那家的那棵杏树被砍了。我妈说大刚从那棵树上掉下来好多次,大刚的媳妇今年也走了。
我总是喜欢在门后那家的高石台上看海,也总是从杏树旁的那条小路回家。
那棵杏树的岁数真的比我都大,在梦里,它每年都开着粉色的花。
回乡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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