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于天|《好久不见》

作者: 青衫小褂好从良 | 来源:发表于2017-08-31 23:43 被阅读49次
思念到厌烦

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男生,喜欢发呆,经常无聊到一个人托腮坐一下午。不爱运动,不会打游戏,男生会的爱的,我都不会都不爱。

性格中有点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喜欢混熟不喜混生,但我并不怕生,只是嫌麻烦。人与人交往真的好复杂,经营一段感情更是不容易。

所以,我喜欢独来独往,与人见面打个招呼便是最复杂的客套了。

父母的工作都很繁忙,家中经常没人,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很恋家,并不是说家里有多好,只是觉得家里很安静,不单单是说声音方面的安静,而是生活各个方面的安静。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常坐下午四点多的K1986次列车回家,途径两站地和一个临时泊车点。这趟列车带我遇见了人生最美的风景:

第一次坐这趟列车是在某个慵懒、燥热的秋日下午,我刚刚结束大一新生的军训会操表演。学校通知表演结束后放中秋三天假,于是我毫不迟疑地脱下50块钱一套的高仿军装,婉拒寝室新同学的中秋邀约,掂起书包,马不停蹄地往车站赶。

那时刚刚兴起互联网购票,手机app也还没有流行起来,更不知自助取票机是何物。我三点一刻就到了车站,本想坐三点五十的车走,但排队轮到自己购票时,该趟列车已停止购票。于是,在售票员不耐烦的推荐下选择了K1986次列车。

上车之后,发现自己是靠窗的位置便异常激动。戴上耳机,用音乐掩盖车厢内的嘈杂声。我托着脸、看着窗外,金黄色的麦子和掉漆的白色隔离带在疯狂地后退。

这趟列车中途会在一县城小站停靠半个多小时,只是停靠,并不上下人。停车的目的是让车,那时候高铁、动车还没有专门的线路,普通车需要为它们的准点运行让路。我仔细查过,在停靠让车的半个多小时中,会通过两辆白车(高铁或者动车)和三辆红绿相间车(特快列车)。

停车期间,隔着耳机都能听到车厢内的躁动,旁边的中年男子一直焦躁地抖腿,不知道的还以为车开了呢。车厢那一头大妈数落有钱人的声音,我在车厢这头都能听得到;对面两位大爷毫不避讳地议论着新闻联播式的时事政治和峥嵘岁月,吐沫星子在我眼前飞来飞去。

我把耳机的声音调到可以忍受的最大,刚一抬起眼皮,就看到站台上傲然挺立着一个飒爽的英姿。

在他黑色的帽檐下,黝黑的皮肤刻画着清晰的威严轮廓,高挺的鼻梁、锐利的眼神和端正的五官格外引人注意。帽子汗带下乌黑精干的整齐鬓角散发着阳刚的气息,隔着车窗玻璃我都能闻得到。虎一般的后背,狼一般的腰,穿着一身特警的黑色服装,气宇轩昂!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我们又同时从彼此身上移走了目光。我是因为害羞和心虚,不清楚他是为什么。但不到几秒钟的功夫,我们又把目光移向了彼此,然后又移开了。反反复复好多次,我见他笑了,温暖的露齿笑,眼如弯月一般。

我用余光看到他提了提腰带,然后带着一丝坏笑,迈着有力的步伐朝我的方向走来。我有点不淡定了,心跳也开始加速了,不清楚是激动还是害怕,于是起身假装去卫生间。在拥挤的车厢中推搡时,我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脚步停了,嘴角无奈地咧了咧。

其实停靠站台时,列车的卫生间是上锁的。我就一直躲在人堆里,直到驶离了车站。

坐回位置上,我依旧托着脸,但已无法继续专心听歌了。我有点后悔,我应该坐那里等他朝我走来才对。

我在心里打了一个赌:如果下次坐这趟列车还能见到他,那这便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想我能喜欢他。


半个月之后的国庆假期,我提前在网上抢了K1968的车票,还专门加钱购买了靠窗票。我觉得这一趟肯定见不到他了,他是特警,一个县城小站的站台上怎么会需要特警呢?

距离六点还差一刻钟,列车又准时停靠在这个县城车站让车。十月的晚六点,天都有了沉沉睡意。

站台上没有他,除了落叶和鸟儿,没有一个人。我有点失落,又有点责备自己。破旧的站台和狂躁的车厢让我暴躁,我甚至想跳起来和车上的大妈一起咒骂这趟列车。

进站口旁警务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是他!他和另外一个“黑皮”(家乡对特警的爱称)边打边闹地走了出来,破旧的站台一下子就被他点缀成了我眼中的花园。他又提了提腰带,痞痞的感觉,很迷人。两个人下了出站口的地道,但一眨眼的功夫,他自己一人又回来了,径直走向警务室,他没有注意到我,而且有点着急,我猜他忘拿了什么东西。

我盯着警务室看,瞪着眼睛看,但我的目光能穿过车厢的玻璃,却怎么都穿不过警务室的茶色玻璃。心里开始嘀嘀咕,仿佛两个小恶魔在对骂。我以他是直男为由给自己泼冷水,让自己冷静;我又瞎想他上次朝我走来只是为了揍我一顿……

车开了,警务室的门也开了,他走出来,站在门口望向我。这次对视我们两个都没回避,一直盯着对方,我确定他看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因为我感觉到了他眼神的温度。

他暖暖的笑了,用三指比了一个“手枪”,眯着一只眼睛,朝列车前进的方向“开了一枪”,又或许是在朝我的心上开枪。

原来他在警务室里一直看着我!?

我觉得他最后那一枪可能在说:一路顺风。


我每半个月就回家一次,科技的发展也让回家越来越便利,家人让我坐高铁,但我依旧选择加价抢K1986。

高铁、动车的专用线路投入使用之后,K1986在那县城小站停靠的时间由半个小时压缩到了十五分钟,我和他能对视的时间一下子缩短了一半。

每次都能见他,我不知道他上的是什么班,但只要我停在这里,他必定在这里。

我没听过他的声音,他也没听过我的,但他好像很懂我,我拿出手机偷拍他,他还假装迷糊地摆姿势。但他再没朝我走来过,我想唤他来,可心里又害怕着什么,我怕他是歧视我的异性恋。

他是我拍过最美的风景。

虽然车站是上世纪的破旧建筑,但有他的地方就如同天堂。夏日的晚六点,我凝视夕阳里的他;冬日的晚六点,我凝视灯光里的他;雨日的晚六点,我凝视雨伞下的他;秋日的晚六点,我凝视落叶中的他;雪天的晚六点,我凝视搓手的他……


一年之后,全国列车运行图调整,K1986次列车停运。

我想买一张到那县城的火车票,却没有火车在那里停靠。我坐汽车一天一夜去那县城火车站蹲守,依旧没有看到他。我翻看着偷拍的照片,甚至想动用网络的力量找他,但过了这么久,又怕打扰他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我不清楚他的性取向。

我开始后悔,我当时应该呼唤他过来,然后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窗户上告诉他。即便他是无法接受我的直男,我也愿意进行一次飞蛾扑火般的冒险尝试。

我最终带着遗憾毕业,我没能找到他。


毕业那年暑期,我计划着一个人出去旅游。没有目的地,随意翻阅着各种攻略,看到一串熟悉的数字“1986”,是G1986次列车。于是,我怀着对往事的情意,坐上了G1986,准备去终点站逛一圈。

寻找、等待了这么多年,我早已不再祈祷与他再相遇,甚至已经模糊了他的模样。

高铁列车空荡荡的,一个车厢只有一两个人。我依旧带着耳机,这次不是隔绝外界的噪音,而是想净化我内心的浮躁。我依旧坐在窗边,托着脸,看着窗外更加着急后退的风景。

我问自己什么是爱情,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还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我问自己道德究竟是什么,同性恋真得是不道德的存在吗?我不怕被拒绝,但我为什么会害怕表白?是怕歧视和殴打吗?

我幻想自己喜欢异性,幻想自己组建家庭……我在心里打量自己,发现我和别的男生一样,哦,不,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歧视同性恋。

耳机里歌声悠悠,隐约在《好久不见》的沧桑歌声中听到一句清澈、磁性如同暖阳的阳刚之音:“先生,麻烦出示一下车票”。

我从口袋里掏出车票,抬头看到一张熟悉且思念到马上就要厌烦的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终于,我又见到这个让我思念到眼红的人了。

他穿着一身深海蓝的制服,摘下帽子,依旧是熟悉的、被帽子压变形的圆刘海。他微笑着挤了一下左眼,说:“好久不见!”

他一点没变,肤色、身材、发型、眼神……我不知道他声音有没有变,但的确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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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内有基坑:哇……今天的,怎么都是甜而不腻的啊!这是要吃死我的节奏吗!😂😂😂
    青衫小褂好从良:@楷楷 (۶•̀ᴗ•́)۶ 谢谢支持
  • 董潇潇xiao:一句好久不见,比我爱你来的要真实许多!这或许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作者大大好温情啊,写的心里一阵暖,加油,期待下一篇!:heart_eyes:
    董潇潇xiao:@青衫小褂好从良 怎么会没人看,好的故事肯定会有人看的啊!加油:kissing_heart:
    青衫小褂好从良:@董潇潇xiao :sob:我以为会没有人看,激动,激动,我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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