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报童帽

文｜陈奕翰

我还记得那顶帽子，整个童年时期我都带着它，即使后来带不下了我也没有把它扔掉，它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还有关于童年记忆的一切。

我的报童帽

1

孩提时代爱带帽子，带的是那种报童帽，总觉得带起来很酷，然后一个人再跑到庭院里瞎逛。那时我们住的是瓦房，是类似四合院的地方，爷爷奶奶跟姑姑二叔都住那，但就我跟姐姐两个小孩，老姐通常不跟我玩，大人们总有忙不完的活，根本没空理你，所以那时的我都是自己陪着自己度过。

实在无聊就在地上观察蚂蚁，不然就玩树上的毛毛虫，然后拿着毛毛虫去吓老姐，她每次都会被我吓哭。

庭院里有一口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带着那顶帽子在井边转圈，头伸进去看不到底，往里面大叫会有很大的回声。因为无聊经常干一些无聊至极没脑袋的事情，我把井的另一边当成跟我说话的朋友，只是这个朋友只会一直学你讲话。

那个时期的我大概是太无聊，无聊到只能自己陪着自己玩。

后来上了学，有了朋友，我也不再到井边转圈，直到后来我们搬离那里，但那顶报童帽始终都是跟在我身边。

其实刚开始我是不愿意上学前班的，老妈第一天带我去是连骗带哄的，我哭哭啼啼从家门口一直到幼儿园门口都没停止哭泣，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父亲聪明点，他会一路把我骗到幼儿园，一大早他蹲下在我耳边说：“今天不去幼儿园了，我们去公园，但不能让妈妈知道。”我一听信以为真，高高兴兴的上了车，母亲觉得奇怪今天为什么我那么听话了？然而父亲一直绕路，我问：“去哪？这好像不是去公园的路？”父亲说：“绕近一点的路啊。”我点点头相信了。后来直到绕到幼儿园门口才发现被骗，我嚎啕大哭。

如今想起都很怀念那时的自己，肆无忌惮地哭，也只有在小时候的我们能做到了。

那时大家都叫我，小乌。我也不知道这外号究竟是从何而来？反正这外号就这么一直被叫到小学四年级。

2

习惯起环境来我总是比别人要慢很多，到如今都是如此，学前班老师经常说，小乌啊，长大了，上学可不能再哭哭啼啼的，会被同学笑话。

学前班上了一个星期时我终于是不哭了。

小K是那时唯一跟我十分要好的朋友，那时我们搬的新家离小K家很近，所以我动不动便会去找她，新家的巷子很窄，房子与房子之间挨得很近。特别是到了晚上，附近的小孩都出来玩了，我们常常在晚上玩起捉迷藏，小巷有好几户人家，我们几个小孩觉得哪里好躲就跑到哪家去躲，不知道为什么，小K一躲便很难找到。

上学会跟着小K一起去，连上学我都会带着那顶报童帽。

小K问：“你帽子是不是有点旧了？”

我说：“会吗？”

小K说：“会啊，还带它干嘛？把它扔了。”

我听了一着急推了小K一下：“把你扔了好不好？”

说不清楚为什么生气，我们吵起来了，但和好的也很快，小孩子不记仇，什么烦恼，什么怨气，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和好如初。

我们一起度过了学前班，后来读小学我们都是同班，手牵手的那种，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缘分还是什么，但我跟小K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

3

小K明明是女孩子却留着短发，我也是到三年级才确定她是女孩的，在那之前我一直把她当兄弟一样看待。

小K总是带我去游戏厅，钱百分之八十都是她请，在我印象里她总是那么有钱，有好一段时间我都认为，小K说不定是男孩，只是看起来有点像女孩，后来发现她上厕所去的跟我是不同一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但那时始终认为小K是男孩，因为她的性格比男生还要要强，打起架来男生都怕。

在游戏厅她会一边打游戏一边说：“小乌，大王快来啦，小心点，别死啦！”我点点头，但每次大王还没到我就被ko了。

后来我学聪明了，都躲在她后面，结果变成她更早的被KO，然后打到最后的大王，她会挤过来，说，让我来吧，大王很难打，别死了，我帮你把他KO了。我点点头，在一旁看，结果每次都是大王把她KO。我在一旁看得笑得不能自己，小K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们在跑道上比赛五十米短跑，她通常都跑不过我，但我会假装着跟她跑差不多，说不清楚自己的这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总感觉她很弱小，所以会不自觉的去保护，个子也比同岁的我矮了一圈。

大概是我没想到她是女孩的缘故，我把她当男孩，在玩游戏机时，一群人玩捉迷藏时，在操场奔跑比赛跑时，我们跑得满头大汗，汗水撒在了广场的跑道上，那时我始终都没意识到小K原来是女孩子，原来身边陪伴的朋友最终都会离开。

4

男生跟女生毕竟是不一样的，小K逐渐也穿起了裙子，头发也慢慢留长起来了，这时我终于意识到小K是女孩子的事实，即便她仍然大大咧咧像个男孩。

我还是希望她是男孩，这样跟她相处起来便可以无所顾虑，但后来发现其实没那么简单。

渐渐地跟她玩总是有许多顾虑，比如不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牵她的手，再比如跟小K太近会被同学说闲话，等等这些都让我无比烦恼。

一直以来都很男孩子气的小K突然像个女孩了，这让当时的我实在接受不来。

小K问：“你以前一直带着的那顶帽子呢？”

我说：“那顶报童帽？”

小K点点头。

我说：“在我书包里。”

小K说：“借我带带。”

我从包里拿出来，小K带了上去，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酷，还是我带比较好看。”

我点点头，说：“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小K说：“我本来就很酷的。”

我拿起相机：“笑一笑，我要照了。”我帮小K照了张相片。

小K没有再问，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小K讲话了，因为从那时候开始我逐渐疏远她，小K跟我搭话我就随意地就回复。

因为我们大吵了一架，她把我那顶最重要的报童帽给弄丢了，我哭了一天，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理小K。

报童帽的消失就如同代表着我即将逝去的童年时代。

如今想想真想骂骂那时候的自己，骂骂自己应该珍惜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那天下午所发生的，我忘不了。

小K出了车祸，她跑在我前面，我去追她，其实我之所以去追是想告诉她小心有车，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K就被撞飞了。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给撞飞了，撞在了石柱上，血留得满地都是，我就在一旁看着完全呆了。

在医院我被母亲重重打了一巴掌，我嚎啕大哭，在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比起那顶帽子，小K要来得重要太多。

后来小K出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小K之间再也不像之前那么要好。

5

小K成绩比我要好，所以我们是不同的班级，后来小K父母带她去了广州。

许多年以后再次见到小K，说来惭愧，是她先认出了我，我可一点也认不出来她是小K。

女孩问：“你是小乌？”

我大惊：“你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外号？”

女孩说：“知道我是谁吗？”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除了漂亮还是漂亮，真的想不起来其他的。

女孩说：“你这个人居然把我忘了。”

瞬间我被她搞糊涂了，她到底是谁，我可不记得我有认识这么一位漂亮姑娘。

女孩又说：“你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起来在打电话告诉我。”

女孩转身的瞬间我头脑突然闪过一个小女孩带着我的报童帽，我拿着相机给她拍照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