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农家开始按照年复一年的惯例淘米粉黄面,蒸黏豆包。现在若要粉黄面,只要吱一声,司机师傅就会把带着粉碎机的四轮子开进院里,足不出户就把黄面粉完了。老人们见此情景都深有感慨地说:现在淘米真是太方便了,太省事了。这话使我不禁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事。
记得小时候,到了淘米时节,我就会跟父亲到生产队的碾道里去压黄面。碾道在生产队西厢房最南面,与南场院只一沟之隔。碾道是泥草房,很宽敞,屋中间大大的圆圆的碾盘上有个大石磙子,随着一匹瞎马一圈一圈地转动,石磙轴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父亲把筛下来的碎末放在细箩里筛,每次只能筛出少许的黄面,然后把没压好的破半子倒到碾盘上继续压。因为寒冷,筛底往往被面糊住了,父亲就用豆秸笼火烤一烤。因为生产队家数多,只有一个碾道,所以压黄面得排号,有时就得轮到晚上。筛面间歇,父亲一口一口抽着老旱烟,烟火在昏黄的马灯下明灭闪烁,现在我才知道,父亲是在用烟草驱赶冬夜的寒冷和等待的寂寞。碾道是个大空房子,透风寒冷,父亲被冻得直搓手,有时只好在豆秸火上烤一烤手。压一回黄面至少得几个小时,父亲正是用这种最落后、最辛苦的压面方式让全家人吃上了热腾腾、黏糊糊的豆包。那时我真切感受到了吃豆包的不易。
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生产队解体了。小四轮陆续突突开进村里,再随着村村通电,有了电动机,人们淘米再也不用那么费事,那么辛苦了。
如今,那个碾道早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个又圆又大的碾盘被推到村外,如同一个大大的句号静卧在道边,宣告一个落后时代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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