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遗憾的,不是没有结果,而是一等再等。一年前就和姐妹们说想写写外婆的一生,却迟迟未动笔。
2022年11月8日下午5点25分的一个电话:“外婆走了”。原以为可以一直陪伴母亲的外婆终究还是和这个秋天一起离开了。带着对儿女亲情的无限牵挂,带着对美好人世的不舍眷恋,长眠于一生耕耘的这片乡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享年,89岁。这也意味着在我的人生中,从此失去了“外婆”这一称谓,同时也失去了外婆对我的牵挂,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空虚与失落。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悲伤,外婆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外婆一生顽强、一生奉献、一生慈悲,身为弱女子,却庇护一家人。她总以充沛的生机接住命运辗转而来的各种苦难,把悲伤隐匿于心底,只挂笑意在脸上。外公走的那天,她在床上静静躺了一天,没有流泪。三舅和大舅走的那天,她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见我进屋,立即抹干,走出房门。老年丧偶,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都没有将她击垮。外婆坚强得让人心疼。
我和外婆相处的点滴记忆竟大都停留在孩童时代。犹记得小时候,那条去往外婆家的山路,熟悉的乡音、滚落的柚子、流淌的山泉……那时的外婆也总是忙里忙外,闲不住,即使满头白发,依然每天坐在那把泛白的竹椅上,缝制着一大家子的拖鞋。听着大家的嫌弃,依然乐呵呵地一针又一针地穿梭着,因为她晓得“别做了,不好看!”这是孩子们在心疼她。其实外婆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拖鞋的鞋面是从一件件旧绸衣上精心裁剪下来的,图案和花纹成双成对,鞋底更是跑到镇上一一挑选,春夏秋冬各种厚度材质都会一口气提回一大袋。小辈们婚前总能收到缝进满满祝福的红绸缎拖鞋。直到去世前外婆都在那把旧竹椅上忙碌着,默默地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子子孙孙。
昨晚妹妹微信里说母亲哭得悲痛欲绝。我知道外婆的离开对母亲的打击应该是最大的。家人们陆续搬到镇上居住,只有母亲和外婆相守在岛上,相距十里,相隔一山。母亲习惯了每天买完菜绕到外婆家,外婆习惯了母亲的每日到来。母亲一天没去,她都会打电话来问是否发生了什么。母亲只要做了好吃的,都会着急徒步翻过山,赶在餐前让外婆先尝,外婆只要收到亲戚朋友送的礼物,都会好好保存着,等母亲到来分给母亲。母亲起身回家,外婆总是跟到小巷转角目送母亲离去,没有言语和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朝母亲的方向,站成一棵落了叶的老树,树上挂满了对母亲的牵挂。母亲总是和我们笑着说外婆越来越老,话越来越多了,但是身体很好。母亲和我们都以为这棵树会久久守候在原地,只要我们原路返回去寻找,总能得到它的庇护。可亲爱的母亲啊,人生毕竟是一趟没有回程的列车。山一程,水一程,没有人可以再回到过去,我们的那棵树也永远扎根在了我生命旅程中名为“外婆”的站点。
小时候好奇外婆怎么和外公在岛上认识定居的,长大后想找时间和外婆好好聊聊,还没来得及细问,外婆就走了;小时候好奇外婆如何一个人带着舅舅去上海做生意,长大后想找时间理清外婆年轻时候的经历,还没来得及细问,外婆就走了;小时候好奇外婆为什么一口闽南语,长大后想找时间探究石浦和福建的联系,还没来得及细问,外婆就走了……我总说时间还早,一切都来得及,总安慰自己,下一次一定可以,可是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我还是错过了。韩今谅说:“告别就是,先离开的人,影子拖在地上,很长很长。”以前不太理解这句话,如今明白了。来不及的告别,来不及的对话,美好的回忆都将成为这些影子。“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越有情,影子越长啊!
我匮乏的词语怎能将外婆的曾经写尽?一页页肤纹上的路径穷其一生我又怎能弄清?留有遗憾,留有牵挂吧!外婆,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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