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一天,我也会因为太想对一个人好而痛恨自己的温和。
当我还在酝酿着该怎么和你拉进关系,该怎么和你撒娇时,才发现,其实机会一直都在我的眼前,而你是我触手可及的温情。
在别人面前,我是一个开朗温和又没有脾气的人,可在你面前,我却腼腆到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三十五岁的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让我九岁的跼蹐不安,此后我们之间也少有交谈。
小学四年级毕业,我与隔壁的小孩在河边玩水,听见有人叫我回家,便匆匆忙忙地提着鞋子,撒着小脚丫往家跑,跑起来带着的风中好似掺杂着一股夏日清泉般的凉爽,如今想来,也是冰冰凉凉的回忆。
回到家中,满屋子都是陌生的面孔,且都高高的,让在人群中的我显得更加的娇小。
我满心忐忑地站在一旁,等候着长辈的介绍,直到奶奶将我拉到一对年轻夫妇的面前,指着其中一位长相还算是帅气,对着我微笑,双眼带着期待的男人,笑意容容地对我说,“这是你的父亲。”
那是我记事以来,初次听见父亲这个词。
也许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见过,但自从上学以来,我的生活里便从未见过他们。
不知道幼小的我是想起那段无人接送上学,无人送伞的孤独时刻,还是仅仅是突然闯入生活的两个暂时陌生的人。
那一天,我人生第一次退缩了。
我拉着奶奶的手退后几步,然后躲在她的身后,不去看他们的身影,也不去看他们满怀期待的目光,以及向我张开的拥抱。
这么多年,我始终忘不了那个午后,他蹲下身,用着他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向我伸出双臂,想要给我一个“此后,请相互关照”的怀抱。
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是有软弱,才会躲避他们的关怀,只是现在想起,突然觉得很心疼,那一份小心翼翼的深爱,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与回复。
也许当时勇敢地拥抱他,也不会用以后的好多年去慢慢地揭开彼此的误会。
毕竟,他是那个跨越半个中国,回到我身边,只是因为想我而见我的人啊,那种满心期待落空之后的失落,能让人颓靡许久与犹豫不安。
后来,他将外地的弟弟接回来,送至我身边作伴,我也慢慢地在长辈的口中了解到他们的不易与艰辛,也渐渐地适应了长姐的身份,也便开启了长长久久的教娃生活。
自那以后,再看他少了一层陌生感,少了一层疏远,可我却还是不知道如何自然地与他相处。
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各种好东西都买给我,以至于有段时间吃得太补进了医院。
他在被长辈训斥之后,又满脸歉意地看着我,却还是不敢向我走来,我装作没看见,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偷偷瞧他,那个我一直想见的父亲。
母亲一直都说我没有情感,什么也不愿说,可谁都不知道因为他喜欢喝茶,我便去恶补了关于茶的知识,从发源历史到种类,口味,以及泡茶流程,我都用心地去记忆。
明明知道自己讨厌背诵,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想要多去了解一些他喜欢的东西。
甚至趁他们不在家,我也曾悄悄地拿出他喜欢喝的铁观音,一遍一遍地学着别人的样子去泡茶。
我喝着苦涩的茶水,心里却泛着丝丝甜意,不知道是因为人,还是因为事。
总之,我忘不了每次偷喝茶叶时窃喜的心情,也幻想着他喝上我亲手所泡茶叶时的表情,那一定是美好的。
我的心就这样期盼着,也一直这样想念着。
也许是我内心的渴望太过于强烈,连上天也忍受不了了,所以便给了我机会去完成它。
有一天晚上,家里来客,我热情地招呼着,并手脚麻溜地抢过泡茶的工具,在他惊愕的神情下,一步一步地炮制。
大概因为试验了数十次,如今在他的眼前我也能做到得心应手,面上稳得一批,可实际我的内心却忐忑不安,又兴奋不已。
因为,我终于,又走近他一步了。
自泡茶以后,他再看我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也偶尔会跟我开着玩笑,与我打闹。
高中毕业,漫长的假期,我找了一份火锅店做服务员的工作,每天早早的出门,很晚才回家。
他时常晚上十点多还来接我,其实走路十分钟都不到的路程,他却不太放心我一个人。
他每次都等着我,想要与我并排着,而我每次都小小地错开半步,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的脚步,就想这样一直下去。
一个月后,我拿了工资,他给我说,给我联系了个工作,是在西餐厅,很轻松,也很近,最重要是他很放心。
他总是在背后默默地付出,为我担心,又为我奔波,可我一直都没亲口向他说出,我真的真的很感激又想要抱抱他。
上大学,家里所有人对我都很放心,连交代的话都没有,给了我足够的钱就把我送到了车站。
一个人去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城市,能将我所有的期望与兴奋湮没。
是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陪着我在异乡打转,然后与我的老师和室友打了一波交情,让我在以后的几年里少了很多的事情。
我一直坚信说的再多,不如做得多,便只是将所有的情感都深藏在心底,结果失去了很多喜欢的东西。
年幼的我很后悔,后悔我们之间错过了许多的美好,没能及时回复你所赠予的温暖,也没能在成长的时候好好享受被人爱护的感觉。
现在我很满足,满足我开始勇敢地奔向你,奔向你亲手给我的光亮,而我,借着你给的光亮,看见了一生中最是美丽的风景。
他离开后,我送他到车站,在迈步进站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声老爸,还了欠他多年的拥抱。
这个拥抱迟来了十多年,我们彼此都等待了许久许久,等到一切都水到渠成,等到彼此都相互信任,也幸好我们都没放弃。
有些人,初遇时平淡无奇,可在人生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他也会一步一步地走近你,最后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永远都轻松地告诉我,做喜欢的事情,却在背后为我承担了一切风雨。
他只是为了让我更好更快更容易地奔向美好,即使没有他。
可我如今,只想他安好,其次是有他的美好生活。
毕竟他不是旅程中来来去去的乘客,只会是为我导航又送我至目的地的司机。
而这个世界有且仅有一个他,独一无二,让我想将最好的礼物送给他。
可我最珍贵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温暖而明亮。
By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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