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醒悟

迟到的醒悟

小寒发现，有些人适合留在记忆里，想念的时候，默默地回忆，带点暗暗的欣喜或者陶醉，就像偷吃了眼馋了许久的零食一样。这种感觉让人成瘾。每一次沉浸在回忆中，都像在用美图虑镜对那个人重新加工，使他面目朦胧却美得无可挑剔，甚至自己完全不去在乎照片原样是怎样的了。直到某一天，真相呈现在你面前，你才如梦初醒。

（一）

小寒已是奔四的人了，可还是倔强地单着，不管三姑六婆们出于什么目的的劝说，她一概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完全不当回事。而爸妈一向宠溺她，连倒个垃圾都不舍得让她做，更不要说责备她了。

其实她知道爸妈自从那件事后，就觉得亏欠了她太多，老俩口一直不敢挺着腰杆和她说话。小寒心里明白，可是还是会耿耿于怀，因为当初是他们的一意孤行，才导致自己现在孑然一身。当初所谓的不合适其实根本不值一提，不就是人家家里穷一点吗！俩人有手有脚什么挣不回来？

既然父母有拒绝的理由，小寒当然也有。之后他们托人介绍的那几个对象，在小寒看来根本没法与前任相比，她更是拒绝得理直气壮。

做父母的当然很清楚小寒是对他们的独断有了负气的情绪，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那些男孩。可是强纽的瓜不甜，宝贝女儿说不喜欢，老俩口只能悻悻然，更不敢和说她重话，生怕倔强的她会越走越远。

最近几年，渐渐没有人再踏进她们家门来做媒了，小寒也终于成了老姑娘。不仅脾气变怪，相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生活的不加控制，不仅身材不再苗条，一个劲横向发展几乎成了柏油桶，脸上的肉也开始不可阻挡地下坠，加上她喜欢抽烟，皮肤暗沉，粗糙，完全没有了灵动的感觉。

可是小寒并不在乎，她觉得自从那个男孩带走了她的灵魂，之后的那些日子，说是行尸走肉也罢，除却巫山不是云也罢，她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二）

如果没有那场聚会，她或许一辈子就这样死心踏地地过了。

那是十几年前的高中同学突然发起的聚会，她不爱凑热闹，所以并不想去，觉得隔了那么久了，各自都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聊的。

可是，在看到名单中他的名字时，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第六感觉让她觉得似乎想要对自己的半辈子有个交待，她必须去，这么想着甚至变得有点迫不及待了。

因为不修边幅惯了，平时也不怎么有兴趣买衣服，现在突然去参加聚会，她完全不知道穿什么合适，折腾了半天，还是找了件自己平时穿的T恤和牛仔裤，本色上场了。

聚会被订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包房内，有两个大桌，整个房间看起来金碧辉煌的样子。小寒想不到这个地方这样隆重，看看自己穿着这么寒酸，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坐着还是站着。还好她到的比较早，大部分人都还没到，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和几个早到的女同学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

时间很快过去，老同学们陆续登场，当她远远看到门口出现的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听到有人朝着他喊“陆翰，你怎么才来啊？”那一刻，她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头发稀疏，发际线几乎到了头顶上的大肚男，就是自己的初恋。

她不甘心地把头脑里的底片，重新拿出来，那个曾经挺拔俊朗的男孩，早已物是人非。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吗？为了一个虚无的幻想，徒劳地坚守了十几年，到底为了什么？

（三）

她想起十几年前因为父母的抗拒，不得不含泪和他分手，她一直记得最后的那个晚上他说的话：“这一辈子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如果无法牵你的手，那我以后的生活将毫无意义，我不会再结婚，直到哪一天你答应我”。

小寒早已泣不成声，面对这样炙热的表白，她无所适从，她从来不会忤逆父母的意愿，在她的心目中父母总是对的，她相信他们的拒绝总有拒绝的理由，她也一度怀疑自己，或许这段感情真的并不适合自己。

那天，她目送他转身在黑夜中越走越远的沮丧的背影，心如刀割。这个背影后来总是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夜里，被想起，持续了十几年。

（四）

听到旁边的同学有意无意地告诉她，陆翰后来去了临近的城市，找了个开洗车行的老板的女儿结婚，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在那个城市扎下根了，开了好几个门店，现在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呢！

小寒认真地听着，直觉得声音很遥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听不真切，可是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她抿着嘴，不时地点一下头，她该说什么？说太好了？说还好当初没有找自己？其实她想说自己太傻了，为了他直到现在还单身……可是谁会在乎呢？

后来，她坐了一会儿直觉得很无趣就借故有事离开了。走出饭店，踏进华灯初上的街市，她忽然觉得一切从来没有这样的生机勃勃过，路上的每一个人都那样值得她去爱，她第一次这样想：“还好，我还不到四十，不管怎样还有希望，该和爸妈和解了，好好待他们，也好好待自己吧。”